赤焰焚寂
(一)
我坐在镶嵌着大颗宝石极其奢靡的宝座上,瞅了一眼低下跪着那群鼻青脸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妖怪,我拿起一串葡萄咬下一颗,不想理会。
“王啊!我们尊贵的妖王陛下,求您为我们作主啊!”
奈何那群妖的嗓门太大,我揉了揉耳朵,失了吃葡萄的兴致。
我道:“做妖起码要有妖样,给个小丫头片子欺负成这样,成何体统。”
从他们断断续续的控诉里,我已清晰事情原委,不过是人界出现了一名很能打的小姑娘捉妖师,手段狠辣,杀妖不眨眼,直接给烧成灰烬,已有许多妖怪死在她手中。
他们如今这般哭哭啼啼,便是想求我出山,收拾了那小姑娘。
“王啊!不除那人类,兄弟们死不瞑目!”为首的犀牛妖捶胸顿足,那声音哭天抢地,颇有下一秒便要冲出去为兄弟报仇之气势。
但我的重点放在了他那条快要滴落下来的鼻涕上,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我有洁癖。
“你,”修长的手指指向他,犀牛妖明显一抖,吸溜一下鼻涕,我一字一句道,“转过身去。”
我是妖界之王,千年来杀戮无数,一步一血印走上的妖王之位,众妖于我面前皆是敬畏。
敬畏敬畏,有敬有畏。
不少妖视我为主,为我效命,但又有多少妖在我背后虎视眈眈,稍有机会便想拉我下台,扒我皮肉。
身在高位,凡事不由心。此趟人间,不去不可。
(二)
妖怪们说她很好认,眼神凶狠,手段残忍,身边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我一听觉得他们所言全是废话,这是哪门子特征?于是拿出纸墨让他们绘了她的画像。
我拿过画像一瞧,他们一定是在耍我!一个圆圈两只眼,头上画了三根头发,若不是我知道这是一个人,说是地狱爬上来的魑魅魍魉我也信!
“这不咱们都是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老粗,没这艺术造诣!”
犀牛妖抠着手手,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这女子手上一直戴着一串血铜钱,专门用来灭妖的,王您可要当心,还有她好像叫,叫时一,对,时一!”
有如此重要的身份信息怎么不早说!看来妖界不止文化教育不行,连沟通也不尽人意。我默默把此事记下,待办完事回来好好整顿一番。
我循着他们的描述,顺利找到那名叫时一的小姑娘。我故意帮了她那小徒弟逮住毛贼,又故意在她来到之前躲于暗处不被她看见。
我瞧着她,觉得半点不像妖怪们描绘那般凶狠,黑亮顺直的长发随意扎起,露出极其标志的脸蛋,训斥她那小徒弟时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不凶反而可爱。
而后,我现身于他们住的客栈大堂,假装这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缘分。
原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曾想她会成了我妖生里最大的变数。
我本不喜言语,但一见到她总忍不住有说不完的话,瞧见她红了脸颊却强装淡定的模样,便心生欢喜。
她嫌弃我烦人,把我看作登徒子,骂我是聒噪鬼。
奇怪的是,我不气反乐,执意跟着她,笑嘻嘻地一遍又一遍喊她“小天仙”。
我懂了她的凶狠,是在见到她灭妖时,招招狠烈,干劲利落。
但,只有不要命的人,才能每一招都这般致命。
那种感觉我太熟悉了。
曾几何时,我为了活命,必须不要命。
我俩之间的“不要命”又是不同的,我“不要命”是为了活下去,而她“不要命”是因无所求。
我不止一次在她眼中看到无所依恋的神情。
往往,无所求的人最是令人畏惧。我知她无论对我,或是对妖界,皆是一个无法估计的威胁。
我有过很多能对她下手的机会,但我始终没有那么做,每每都跟自己说,莫急莫急,从长计议。
但时间长了,容易生情。罢了,或许生情与时间长短无关,我早便对她生了情。
那日我回了妖界,告诫妖怪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对付的方法。其实我哪曾想对付她,只是担心妖怪伤了她,先拖延着罢了。
途径春蚕族时,我去找了春蚕女王,让她编织一条世上最美的金丝绸带。时一的秀发很美,我总想寻一条能配得上她的发带,亲手为她梳一次发。
春蚕女王将织好的金丝绸带奉上,流光溢彩,她好奇问道:“陛下可是有了意中人?”
“有些事情,不知道为好。”我轻轻笑了笑,把绸带收好。
回到人界时,天色已暗。消失了几天,时一心中难免生了疑虑,她又一次问我是何人?接近她有何目的?
“小天仙,我早便告诉过你,我是仰慕你之人。若说有何目的,便是想要娶你为妻。”我离她很近,把金丝绸带系于她发上,果然与她十分相衬。
她红了脸,煞是好看。我不止一次动了想亲吻她的念头,但怀空那蠢小子不合时宜地唤我们过去吃鱼,她撒腿就跑了。
我恨不得将怀安那蠢小子千刀万剐,吃什么吃,没瞧见我在干正事?
后来,不知怀安是不是鱼吃多了,吃饱了撑着,问了我一个傻乎乎的问题,我有什么愿望?
废话,当然是当你师娘!呸,是娶你师父!
但我没敢这般明晃晃直说,换了一个文艺且伟大的说法,我希望人妖能和谐共处。
那样,我便可以真面目示她,可以让这天下都知,我爱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要以杀她为由,才能留在她的身边。
她听了我的话,笑了一下,那个笑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与悲伤。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杀妖从不留情的理由,妖怪杀她父母时也未曾留情。
原来,她这般讨厌妖怪。幸好,那金丝绸带我在听见此言前送出,否则,我恐自己没了那勇气。
那晚,只要她多说一句,哪怕一句,我便会向她坦白我的真实身份,即便是把我性命双手奉上也无妨。或许那样,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她也不用那般难过了。
但她不再说话。
火光跳动,照亮了她眼眸里的晶莹。
我落入黑暗深渊,而她站在深渊之上,周边有光,无数只污秽的爪子拉扯着我,我恐身上的肮脏玷污了她,不敢靠近。
(三)
我如履薄冰,恐她知我身份,恐她恨我入骨,甚至许多话,即便借着酒意也不敢说出。
我与她坐在凉棚下,喝了许多酒,望着那轮明月,脑子有些昏沉,我问:“如果我不似你想象中那般,你会如何?”
“你就是个登徒子,聒噪鬼,何来想象?”她冲我笑着,一直笑着,我想伸手抚摸她的笑容,始终不敢。
“若我的真面目更加丑陋,甚至,不是人,你可会杀了我?”
她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眼神有些迷离,一个劲冲我傻笑,她道:“不杀,我这辈子都不杀你!”
我不知她是不是酒后胡言,但就在那个瞬间,我泪流满面。我从未像此刻般,恨我生来是妖。
有一次时一问我,为何从前灭妖时,我只是在旁观,如今却帮着灭妖了。
我怕她觉察异样,一副嬉皮笑脸朝她道:“还不是不舍得你干这般重活!”
她同往常一般给了我一个大白眼,不再理会我了。
我杀妖,为的是自己,为的是减轻我的恐惧。
我总在想,会不会我多杀一只妖,她发现我真正身份时,对我的痛恨能少一分?我终究是自私的,自私地不敢告诉她真话,自私地爱着她。
我在脑海演绎过无数次被她发现真实身份的情景,以为自己已做好准备。不料那一天真的来了时,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无措。
那日我们遇见了她的师叔,那人不知从哪里得来我的画像,揭穿了我的身份,我无视她师叔刺向我的剑,因那根本伤不了我分毫。
但时一还是护了我,像是条件反射。她拉着我的手躲了那一剑的瞬间,我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直至我看见她的眼神。
时一看着我,眼眸中是不解,是悲戚,还有深深的愤怒。
我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贪婪地轻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惶恐再无机会。
剑刺向我,我没有躲开,只要她开口说想要我的命,我便会亲手奉上,不愿脏了她的手。
她终究没有伤我性命,只留了一句此生再不相逢。我胸口疼痛难忍,那种疼远胜长剑刺穿胸膛。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再无没有勇气追上去。
那师叔想擒住我,当真不自量力。我念他是时一师叔,并无与他交手,一挥衣袖沙尘飞扬,我回了妖界。
也许时一是喜欢我的,不然她眼中不会有难过。但我也明白,她喜欢的是作为“聒噪鬼”的我,作为“人类”的我。
绝不可能是,身为“妖界之王”的我。
(四)
“王,您总算回来了,我们都盼着您顺利杀了那小姑娘,早日回妖界。”
犀牛妖一副谄媚样,看得我心烦。我伸手扼住他的喉咙,笑道:“你当真希望我回来?”
犀牛妖想说什么,但喘不过气来,说不出话,只能睁大惊恐的眼睛向我求饶。我依旧笑着,手下力道加重,他咽了气。
众妖看到此情景,吓得屁滚尿流,跪地磕头求我饶了他们性命。
“本王虽不在妖界,但非瞎子,别以为你们那些把戏能瞒得过我。若待我忠心,定会重用,若有异心,下场无须我多言。”
一开始,以犀牛妖为首的妖怪让我去人界对付时一,其目的不在时一,不过是想借时一之手把我杀了。而后见情况不似他们所想,便四处散播我的画像,目的是想借众人之力,把我除之而后快。
此般拙略计谋,我岂会落入圈套。
但不代表那帮愚蠢的正道人士也是这般聪明,或许他们不是不懂,而是早便想除掉我,不过是差一个机会,这下机会来了。
所谓的伏妖大会火速召开,他们妄想用所谓的锁妖链制服我。
不自量力,当真不自量力。他们高估了自己,更是低估了我,若我不甘愿死去,又有谁能要我性命。
我一袭红衣只身前往伏妖大会,看向那群武林人士,如同瞧着一群蝼蚁,我笑得狂妄。
直至,我在人群中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奔向我,为我挡下锁妖链。我瞧见链条刺入她胸膛再抽出,她在我眼前倒下,我彻底疯了,杀尽一切想要拦住我的人,把她拥在怀里。我的双手沾满了她的鲜血,很是灼热。她想把我推开,因她的血会伤了我。
我把她拥得更紧,低头吻了她。千年妖丹顺着这个缠绵的吻进入她的体内,我瞧见她逐渐恢复了血色,安下心来。
最后,我推开了她,任由沾了焚妖血的锁妖链刺入我的身体,烈焰将我包围。
妖丹入体,她瞬间白了发,她拿起我的焚寂剑,杀了那个拿着锁妖链之人,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笑意。而后朝我飞奔来,比火焰还热烈,我朝她展开双臂,最后感受她的温柔。
千年妖丹形成结界,我知这焚妖火不会伤到她,况且,那人已经来了。
君上御剑而来,平息了这场战争。
他说:“人妖两界一直相争,导致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我此番前来,便是想充当说客,人妖两界何不结束这漫长的斗争,从此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听了此言,有人面面相觑,有人表示同意,但也有人大喊不行,“妖怪残害人类,杀人无数,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妖怪杀人无数,你们不也灭妖无数?何况如今,妖王已被你们所杀,也该知足!”君上虽言语温润,但那身上的气压让众人不敢多言。
只有几个胆大不怕死的人怯生生问道:“又如何保证妖不害人?”
“我保证。”君上继续道,“我已创立了组织,位处人妖两界之外,负责监管两界平衡,不允许妖残害人类,也不容忍人滥杀妖怪。”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谁也不爱打打杀杀,何况妖王已灭,盟主亦死,再打下去谁也占不了便宜。于是,无人反对。
(五)
君上把时一带回了组织,让她留在组织担任当铺掌柜,负责寻找人界的妖怪,收集他们的人世情感,再将他们送返妖界。
时一应承了,或许她也没想到,这一当就当了五百多年的掌柜。
她离开后,我从暗处走出,身体呈半透明状。我已经死去,如今只剩下几缕魂魄。
君上捋了捋他花白的胡子道:“百辞,你也当真狠心,这般个小姑娘为了你哭得梨花带雨,你也能躲在角落看着,不出言安慰,也不告知真相。”
我看向她消失的位置,不言语。
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呢?这些不过都是我的算计,曾经与你相遇是,如今死在众人面前也是……
君上是我父亲的故交,年轻时错过了心爱的姑娘,便一直未娶,潜心修炼,如今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他创下那个组织,不受两界管制,容人也容妖,为人也为妖,听闻是那姑娘的遗愿。
去伏妖大会之前,我先来组织找了君上,请他在我被锁妖链所杀之后,现身伏妖大会,平息人妖之间的战争。
“妖王不死,人妖纷争难以平息。”
我原就没想在伏妖大会上全身而退。一为平息人妖纷争,二为转世为人。
锁妖链入体,妖气尽损,即便再次轮回,也不能为妖,我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若人与妖注定不能在一起,那我下辈子便成为人,娶她为妻。
千算万算,我还是算错了一步,那便是——
我只知我爱她,可为她失了一身修为;但我不知她亦爱我,愿为我放弃一切,包括仇恨与性命。
当我瞧见她不顾一切奔向我时,我曾想过,就此共赴黄泉也未尝不可。
但我终究自私,不愿她死,怕下一世找不到她,怕她爱上其他的人。于是,我让她活了下来,带着我们的记忆,活了五百多年。
君上送我离开前,他问我:“可要再看她一眼?”
我摇头,恐见到她念想更深,难以赴黄泉,过忘川,踏入那无休止的轮回。
“留个名字吧,人类的名字,我下面有人,投胎转世后,名字能随你愿。”君上叹了一气,各界皆有规矩,他能做的只有这了。
“那便白兮。”
百无一,则为白。百辞若没了时一,便不负存在任何意义。
语毕,我纵身落入地界。
我没了肉身,需历经七世轮回才能重塑当年模样。
派汤的孟婆是个爱打瞌睡的老婆子,我趁她不注意时将汤吐出,再装作一副前事尽忘的呆傻模样,顺利投胎转世。每一世,皆如此。
但喝汤的次数多了,即便不全部咽下,也难免会沾染上些,到了第七世时,我对时一的记忆愈加模糊。
幸好,我早便预料到这种情况。即便当年时一没有出现在伏妖大会,没有被伤,我也会请君上把我的千年妖丹放进她体内。那样,无论经历多少轮回,即便对她记忆所剩无几,我仍能凭借妖丹找到她。
所以,我以司法白兮的身份见到她时,我便知道那人是她。
我原想躲开她,因我此时还是白兮,并非百辞,尚未到与她相认的时机。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见她,终还是以司法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时间长了,她对我身份起来疑心,怀疑白兮便是百辞。
(六)
我一次次否认。
但没想到她对此事这般执着,执着到听了幻颜的馊主意,不要命地夜闯组织机密库偷看卷宗。
幸好我及时发现不妥,尾随他们一同进了机密库。时一误触机关,万箭齐发,我惊恐万分奔向她。
但往事重演,我还是没能护她周全,一支利箭射中她腹部,她的鲜血与我的红衣混成一色。
“白兮?”她定定看着我,让我笑一笑,我难过地笑了,她又道。
“你知道吗?曾经我恐你不是百辞,如今觉得无所谓了,你便是你,我爱的是你。”
我流着泪,不住喊着她的名字,恐她失了意识,“时一,我爱你,生生世世。”
她逐渐失了意识。
我闭上眼睛,亲吻她的额头。若你当真就此离去,我也无意独活,这一世,黄泉路上,你我作伴!
忽而,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
“你们演什么伉俪情深,同生共死呢?也不想想这机关是谁设的。”
白衣鹤发的谪仙之人走了出来,转动一下门口烛台,机密库恢复原状。
君上踩着零落一地的乱箭,走到我们身边,手指搭上时一的脉搏,“这不还活着吗?”
往事与现时交叠,导致我失了分寸,还处于要失去时一的悲戚中没回过神来,又听见了另一把熟悉的声音,“君上你这老头子,没事设这么多危险机关干嘛,这不又害人挂彩了!”
又……
我疑惑。
而君上的回答刚好解了我的疑惑。
“还不是为了防你?天天闲着没事就想着溜进机密库找救活你母亲的医书,我说那都是邪法,使不得,你偏不听。我不多设机关,你怎么长记性。”
原来,害时一受那么重伤的人竟是自称我好兄弟的千面幻颜,还明知这般危险也不护着她。
我死死瞪着幻颜,他自知理亏,朝我灿灿笑着,“我有跟时一说过很危险,是她执意跟来。而且要怪的话,罪魁祸首是小白你自己啊,谁让你不肯与她说实话。现在不也挺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哈!”
而后拔出时一腹中利箭,又掏出一瓶药散,撒在她伤口上,止住了血,又道:“莫慌莫慌,我这瓶是特效药,撒上一点便能愈合伤口,如今我整瓶给用上,保管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时一。”
幻颜的医术无人能及,听了此言我才稍微安心,但这不代表我选择原谅。
若不是此时怀里抱着时一,我定将幻颜千刀万剐!
君上知我的狠,恐我生气起来祸及无辜,连连打了圆场,“不用担心,时一没事的,箭的力道不足以伤及要害的。”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来气。
“我说老头子,你怎么每一次都是时一受了重伤才肯出现,故意的吗?”
君上明显被我冰冷的眼神吓到,连忙同幻颜一起向我求饶。外人眼中的神仙老头与神仙公子,如今没有半点该有的仪态。
我还想骂点什么,以发泄此刻的愤怒,不料时一已醒过来,一把揽过我的脖子,吻上我的唇,堵住了我要说的话。
君上和幻颜互看一眼,识趣地悄悄离开,还不忘把机密库的门关上。
“你的伤如何?可要紧。”一吻过后,我着急询问她。
“没事,轻伤而已,不打紧。”
“当真?可要……”
“嘘!别说话,吻我。”她看着我,眼中只有我的身影。
五百年了,我终于可以诉我心意。
可是,事情没我想象中的顺利。
有一天,时一托着腮帮子,满脸愁容,说她不能与我在一起,
我慌了,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
她说,如今她体内有妖丹,算是半妖,命长得很,而我只是区区人类,命短还脆弱,她不想日后嫁了不久便要守寡,如今的我已配不上高贵的她。
说完,她拿起手帕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一时不知给何反应。
“时一时一!”便听见一把兴奋的女子声音,是李府的小姐,是何时与时一有了交情?
只见她把一张戏券给了时一,一脸雀跃:“这是罗家哥哥的戏券,一票难求呢!我是见你与我一样是单身,还是哥哥的女友粉,才把券给你的。”
罗家哥哥是最近火起来的玉面小生,城中大部分姑娘都是他的粉丝,可时一是何时迷上了他?
我问:“罗家哥哥很帅吗?”
“用帅来形容哥哥太肤浅了,那可叫……”时一对上我冰冷的眼神,瞬间蔫了下来。
“可叫什么?”原来一纸戏券便是她逃婚的理由,还说什么我命短。哼,女人!
我抽过她手中的戏券,还给李小姐,“她家中已有哥哥。”
李小姐看了看我,双眼发亮,转而瞪着时一,眼中显然写着:你家中已有如此极品哥哥,还惦记着外头的,贪婪,花心!
而后一甩袖子,离开了。
再后来,时一生气了,我怎么哄也哄不好,我让时银子帮忙,他也表示没办法。
最后,还是得靠罗家哥哥。
还是在我们的大婚之日。
我几次登门造访,请自家“情敌”来我婚礼现场登台表演,罗家哥哥被我诚意打动,答应了。时一才气消。
新婚夜里。
“时一,其实我命也可以很长。若我不想死,无人能杀我,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先走你一步。”
虽时一那时所言多半是玩笑话,但我知她活了太久,见了太多生离死别,心中难免担忧。
“我知。”
“你知?”
“当然,我知我家相公最厉害了。”
我狡黠一笑,揽过她细腰,烛火熄灭,红帐浮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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