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读「论语」7.35：命自我立祷无益，福自己求仁有功

「述而篇第七」35

【原文】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

【译文】

孔子病重。子路为孔子求神祈福。孔子说：“有这事吗？”子路回答：“有这事。讄文说：为你向天地神明求福。”孔子说：“那我很久以来就在‘求福’了。”

【注释】

“疾病”，此处指病重。疾，病也；病，疾甚也。

“请祷”，祈祷、祷告，亦即祈神求福。请，祈也，告也；祷，告事求福也。

“诸”，“之乎”的合音。有诸，即“有之乎”。

“诔”，此处当作“讄”，音“磊”。讄，祷也，累功德以求福。这里指讄文，即罗列生平德行事迹的祈福文辞。《说文》引《论语》此句时用的是“讄”字，可见汉朝许慎所见的《论语》版本，是“讄”字。诔、讄二字音同而义不同。诔是累举死者事迹，以定其谥号；讄是累叙生者功德，以求福免灾。

“上下”，指天地。

“神祇”，泛指神明。天神为神，地神为祇。祇，音“齐”，各本误作“祗”。“祗”，音“之”，敬也。因“祇”、“祗”字形相近，故常被误用。

【评析】

孔子病重，子路很担心，于是为孔子祈神求福。孔子闻知此事后，便问子路“有诸？”这个问题表面上好像是在问子路有没有“请祷”这回事，但实际上，孔子却是给子路等一众弟子出了一道思考题：祈神求福真的对疾病有用吗？

子路显然并没有领会孔子的真正意图，他只是据实而答说有，还以“祷尔于上下神祗”的祷文为证，说自己确实有向天地神明为孔子求福。孔子感于子路待己一片赤诚，不忍拂逆子路为己“请祷”的一番好意，但又不想放过这样一个激发大家思考的绝佳教机，于是就对大家说：“丘之祷久矣”。若“请祷”是为求福，那孔子其实很久以来就一直在求福了。孔子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在孔子看来，“为仁由己”，而“为仁”即是求福，故求福在己而不在人，更不在鬼神。须知人鬼异路，即便鬼神想要助人，亦需假人之手。而人事仍需人为，虽鬼神亦无法代劳，是故子曰：“敬鬼神而远之”。所谓“敬”，是敬其聪明正直，可为人道之示范和表率；所谓“远”，是因为“君子以自强不息”，不邀宠于鬼神以侥幸求福。况且鬼神之福人祸人，亦不过代天行道。而所谓“天道”，亦即仁道。故所行为仁，虽无所祷于鬼神，天亦福之；若所行不仁，纵谄而媚于鬼神，天必祸之。是故子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故福祸非由祷也，皆人所自主，虽鬼神亦不能增减半分。此即明袁了凡先生所谓之“命自我立，福自己求”。

孔子自“十有五而志于学”后，便行仁不辍，曾自承“为之不厌，诲人不倦”。故孔子可谓为仁久矣，求福久矣，即“丘之祷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