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小仙女——我为何如此狠心

小仙女：

踏进四中的大门，你又可以野蛮生长了。陪伴你的这几年，看着你跌倒又流着眼泪爬起来的样子，我很心疼。但我知道，你现在所历经的一切，终将使你蜕变。

此刻，我还清晰地记着中考之际，你穿着睡衣，胡乱扎着头发，伏案写作业的样子，有时一写便是一整天。现在想来，仍觉心疼。然而，更让我心疼的是，你那么努力，但还是与你理想的一中之失之交臂。得知成绩的那一刻，我不知如何告诉你。哭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但我最担心你又会陷入负面情绪旋涡，无法自拔。我满脑子都是你知道成绩后的样子，和你可能会做出来的反应。例如你会闹着去一中借读。

曾经的你，敏感、易怒、爱使小性子。处理不好与同学的关系，你会生气；因家庭琐事，你会闹脾气；成绩下滑时，你焦虑又失落。我深知这样的状态既不利于你的学习，也不利于你的成长，极力开导。但今天忽而开朗的你，明儿又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九年级时，短短的一个寒假，你三次情绪给我摔门而去，皆只因我一句“你没有认真对待学习”的轻声责备。

第一次、第二次情绪失控，皆是我先妥协，主动和你和好。而第三次，看着不等我多说什么，就扭头去书房的你，我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你终究得学会自我排解，自我成长。我何尝不知道每次的生气，皆是因为自己压力足够大，且你自觉已足够努力，但我仍然觉得你还不够努力。可是，我可以一直理解你，包容你、宠爱你，但这个社会不会。而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我的视线，融入这个社会，和性格迥异的人相处的。

因此，我明知你躲在书房里哭，也知你半掩着门是为等我进去看看你，但我依然狠心地视而不见。我婆婆劝我去哄哄你。我故意大声说：“我还生着气，等着人哄哄呢。”倔强如你，我等了一个晚上也不见你主动和我说一句话。几次忍不住想推开那扇半掩的门，替你擦干委屈的眼泪，哄哄你。但每次走到门前，从门缝里看看你的背影又悄悄走开。直至你睡着了，我才敢进去替你盖好被子。

我坐在床前，看着你倔强的小脸，和哭花了的脸，心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知道你不肯和我主动说一句话，不是你还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一直以来，我太娇惯你，以致你还未曾学会主动低头认错。可是，做错了事情，就得学会认错，学会低头，没有人有义务一直为你的坏脾气买单。敏感而又不善管理自己情绪的人，犹如刺猬，伤人伤己，长此以往必然孤独。我怎舍得有一天你被自己的同学、朋友孤立。那时，若你一如现在的脆弱，而又无人替你排解，你将如何自处，想想就觉惊心。

第二天，我们一块回姥姥家，你一路不曾跟我说一句话，始终嘟囔着小嘴。回到家，你跟姥姥说自己错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我道歉。你大概也没想到那次小姨那么狠，铁了心地要和你死磕到底。

我在屋里看书，你几次到门口又离去。我几次差点就没有控制住自己，想像从前一样，跟你妥协，但我还是忍住了。终于你掀开门帘，来到了我的面前。

你坐在我的对面，低着头，两只脚不断晃动，几次张了张嘴，但欲言又止。终究你像是鼓足了勇气，喊了一声：“小姨。”

我轻声回音，但没有多说一句。你不知所措地笑了一声，很快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再也忍不住，起身替你擦眼泪，你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哭得更厉害了。你像是鼓足了勇气，抽泣着说：“小姨，我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这是伴你成长的十多年里，第一次听你说“对不起”，也是我一直渴望着你能学会的。

我们重归于好，你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哭得像个泪人，又如往常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的身后蹦蹦跳跳。我忍不住问自己，你还只是个孩子，我为什么要对你如此严苛？答案大抵是我太过爱你。

因为，慢慢你就会懂得，人越长大，就越没了铠甲，但却会有一身的负累。曾经为你保驾护航，耐心陪伴的人终将一个个离你而去，可是，这个世界不会因你没了铠甲就善待你。

杨绛先生曾经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人世间，人生一世实在是够苦。你存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你稍有点才德品貌，人家就妒忌你排挤你。你大度退让，人家就侵犯你损害你。你要不与人争，就得与世无求，同时还要维持实力准备斗争。你要和别人和平共处，就得先和他们周旋，还得准备随时吃亏”。

小姨不确定你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因此我只能在我还能陪在你身边的时候，引导你修炼自己的品格，这也是我为什么读那些生涩难懂的国学书籍的原因。这是个光怪陆离，以假足以乱真的世界。我不希望你多么无私，多么豁达。我只渴望你有分辨的能力且珍视善良；不轻易伤人，但也能护得了自己的周全。我更加渴望你在深陷困境时，能自我排解，从容面对。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知道成绩后你虽然哭得很伤心，但却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我问你，要不要去一中借读，你竟然笃定地说：“既然被四中录取，我就在四中好好读书。”你怯怯地问我：“小姨，你有没有对我很失望？”

若当时在你的面前，我定会紧紧拥抱你，并肯定地告诉——你从来都不曾领我失望，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最棒的。这个世界上不仅需要英雄，也需要英雄经过时在路边鼓掌的人。所以，我不管你将来的成就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地生活。而且，我一直觉得修炼品格是比努力学习，更加重要更的一件事。若你拥有一个优秀的人所具有的特质，就算你无法丰功伟业，但至少这一生不会太平庸，太坎坷。纵使坎坷，也可守得云开见月明。

中考榜公布的那段时间，你虽然极力克制，但我知道你每天都很煎熬。我打电话问你，需不需要我回老家陪你，你欣喜地说：“太需要了。”我恨不得马上回姥姥家陪你，但转念又想，或许以后你也会遇到比这更加令你沮丧的事，而且还很可能是独自一人面对，那时，我是否能陪着你？想到这里，我又打消了回家的念头。你听到我回不去的消息，难掩失落地说：“你别担心我，小姨，我还有爷爷奶奶陪着我。”那段日子，你可能夜夜难免，或是偷偷哭泣。而我想着你所承受着的打击和煎熬，也是心疼到夜夜无法入眠。

进去四中的你，表现地很棒，因为曾经在中学阶段担任班长的经历，使你组织地能力很出色。你每周不再是愁眉苦脸地跟我说你所感受到的这个世界的不友好，而是开心地分享你如何被老师表扬，如何攻破了一道难题，如何帮助了其他的同学。翻开你的作业，每一道题都用红色的笔标注着步骤，补充地知识点。初中阶段你一直无法做得很好的细节，高中阶段的你终于做到。

你曾很忧虑地问我四中如何，到底好不好？小姨想要跟你说：一个学校好不好，关于整个大教育的环境、当局的领导、学校的治学理念、老师的教学热情，更关乎学生的学和做。只要每一个人都努力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这样的学校不会不好。而你能为你的学校做的，就是努力学习做一名优秀的中学生。

丫头，往后的日子，不要给自己太多的枷锁，不要把我们的期许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总是怕令我们失望。抓住每一个可以磨练自己的机会，大胆地去尝试，认地去读书，在该做什么事的时候，就努力把这件事做到最好。

我爱你，无论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