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为乐

周日，山中一游。信步前行间，偶一抬头 ，看见了这块牌子。

如五雷轰顶，就那么痴痴呆呆地立在那里。我似乎见过这个地方，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了。就像贾宝玉初见林黛玉，他说:“这个妹妹我见过。”他们是前世的姻缘，就如我与这一道山门，这一块牌匾。这里，应该是我另一世的家园。

蓬勃葱郁的树木，通幽的石径，除了虫鸣和鸟啼，这里还有一个我，只有一个我。很寂静，也很欢喜。

还记得在二三十岁的时候，老公规划，将来退休后，要寻一处池塘，盖几间瓦房，房后种树，房前栽花布菜。我当时决绝地说:“那你就自己去住吧，我喜欢城市的灯红酒绿。”那时，是极喜欢热闹的。

岁月如溪水，从心间流过，带走了浮躁、欲求，人渐渐沉静下来。我开始喜欢独处，喜欢安静，喜欢与时光对话，与自己交流。

好友身体不适，在山间租了一处民房。我曾前去探望。

那个村子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与外界相通。

一踏进去，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它。村子很小，只有二三十所房屋随意地点缀在其中。这些房子全部年代久远，茅草屋顶，泥墙木门，不过倒也整洁别致。

屋前路旁都种着各种各样的果树，有樱桃，苹果，桃子，柿子。这些果树无人拘束，肆意生长。我过去的时候，满树的柿子压弯了枝条。实在馋不住了，向树旁的老农商议买几个。他立即摘下十几个大柿子，往我的包里塞，一分钱都不要。他说，自家种的，也吃不完，要啥钱。

村里只有老人。有的在摆弄自己的小菜园，有的在墙根下坐着晒太阳。每一个人脸上都透露着恬淡与满足。

好友说，这里冬天连煤炉子都不烧。木头有的是，把锅灶里插进几块大木头，炕暖和了，家里就不冷。难怪，这里的空气清冽中带着甘甜。

出门抬脚走几步，就是山。山泉从山上流下，在脚下唱着潺潺的歌。

在山间随意走走看看。想说话，就聊几句，不想说了，就听鸟儿聒噪。累了，就在大石上躺一下。时近中午，肚子饿了。往回走的路上，一个大爷刨地瓜回来，递给我几个大地瓜。路边又摘了一个大南瓜。

我右手提着地瓜，左臂抱着南瓜。好友顺路拾了点柴火。回去后，南瓜地瓜一块下锅。木棍噼里啪啦地着起来，火苗子欢快地窜着，一会儿功夫，屋子里就充溢着甜香的味道。

美美地吃上一顿，热炕头上一躺，连梦都没有，醒来日头已经西斜。临走，心里全是不舍。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携一个人，选一座山，终老。

求静，不仅仅在于环境，更在于内心。

想起函授学习的时候，有一位古文学老师，讲解诗词。讲台下，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看闲书，甚至还有窃窃私语的，而他在讲台上自得其乐，喁喁独语。他讲“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也讲“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教室的混乱丝毫干扰不到他，他已经沉浸在那份寂静当中，成了出世之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而今真想重新穿越回去，再追随老师一起享受那份寂静与空灵。

还有一位讲《红楼梦》的女老师。一袭布裙，一双带拌扣的布凉鞋，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她习惯在讲解的过程中，随手在黑板上写下几个词语。只记得她的手指纤细苍白。现在想起她讲课的样子，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字:静。她的人安静，她的心也安静。只有如此安静的一个人，才能读出《红楼梦》的好。

昨天晚上读汪曾祺的散文。他被下放到一个地方研究所里。也没有什么研究项目，他就研究马铃薯。每天，上午画马铃薯的花，下午画马铃薯的叶子，画了一张又一张。马铃薯刨出来，就画马铃薯。画了整个的，再画切开的，画完了就烧着吃。如此寂寥的日子，却让他画出了无限的趣味。他将寒冬过成了暖春。

喜欢单曲循环阿桑的一首歌《叶子》: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远离喧嚣，携手流年，在寂静的生活中打造内心的繁华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