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看雪》：孤独恒常

《湖心亭看雪》：孤独恒常

        人，生而孤独！

        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再次印证了这一千古不变的恒常主题。

        湖心亭，西湖湖中亭。西湖有三绝，当为:夜西湖，雨西湖，雪西湖。＂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张岱选择雪夜看雪。＂更定＂是什么时候？是初更以上，夜里八时左右。雪夜的八时，不比盛夏，他是＂拥毳衣炉火＂而往的，足见夜寒森森，就这逼人的寒气便可令人望而却步。

        的确，＂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无人，无鸟，无生灵，仅一绝字便断万物生息，身处此境，旷世的孤独不言而喻。有话无话皆无人对话，死一般沉寂！无人对话又何妨？＂是日更定矣＂，不以己见人，亦未想人见己，本就孤心一粒，何处求热闹？内心的孤寂，足以令万物失声！

        孤独也！

        是以，张岱是去＂看＂雪的，而非＂赏＂雪。＂赏＂，多少有点欣然，便减了孤独几分。夜西湖，又是雪西湖，张岱此行，便占去了西湖双绝，但凡纵情山水之士，心内难免几分欢愉，多少有玩赏之意，身为一朝才子的张岱，写得一手绝美山水小品文的他，又岂有用词不精之嫌疑？当是深深的孤独盘踞心间！此处一字尽得风流。

        孤独也！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无不道尽孤寂。一＂与＂融汇天地山水，尽显宇宙寥廓，无地无界，人则渺小如＂太仓米＂，浩瀚的自然面前，你无从说起，只能孤独地对望，唯余内心的独白。自说自话，耳失聪，嘴失语，偌大天地，知音何处寻觅？便是能听得我语者，又何在？

        说，不得听，孤寂啊！然，不说，是更深的孤寂！

        孤独也！

        《湖心亭看雪》从头至尾，无不写满＂孤独＂二字。尽管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温暖顿生，闹意一两分，奈何＂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同余者，偶遇之知音者，也只是＂客此＂！今日一面，何日能再见？未知！也许此生仅此擦肩而过一次！稍稍点燃的暖意倏忽间生生熄灭，孤独依旧在。

        令人心疼的是，孤独者又怎么只是张岱一人呢？＂客此＂的金陵人亦是。要不然，他怎么也在深夜的雪西湖的亭子上？见了张岱怎＂大喜＂？紧接着又感慨“湖中焉得更有此人？”他料不到能遇张岱，在此夜的雪西湖的湖心亭上，那是孤独者的相遇，是心与心的相遇。＂大喜＂是孤独者遇知己的狂欢，是一世的企盼。孤独又岂是人们向往的？只是少了能听懂你心声的人，孤独是无罪的，也是悲怆的。

        无论是张岱与金陵人的相遇而＂强饮＂，还是金陵人与张岱的相遇而＂大喜＂，当你以为能发语，有听者时，下一刻才发现，心下的欣喜如脚下的风声，眼角的潮湿，掌心的流沙，一切如惊鸿一瞥。

      孤独是恒常的！万千话语无人懂，万千爱意无人懂，万千热忱无人懂，孤独是孤独者的墓志铭。

        我看到了远处孤舟上＂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他何尝不是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