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贾政的乡村生活

2020-04-10  本文已影响0人  沧沧东林

   一旁的高速公路不时传来疾驰的呼啸声,公路旁不远处的地里,两户人家在挥舞着铁锹和锄头埋头劳作着。虽还未至夏日,但劳动的“热情”已经让人提前感受到了盛夏的酷热。微风不时吹过,地里劳动的人便杵着铁锹,倚在一旁趁机休息片刻,待凉风带走身上的热气,然后再继续劳作着。  如果不是这一场特殊的疫情,恐怕贾政也不会进行久违的田间劳动。这种需要消耗体力和耐力的活,和他在城市里的工作孑然不同。没有多余的机巧,有的只是勤恳踏实,你付出多少,便得到多少。这个靠老天爷吃饭的活计,来不得半点讨巧,要是遇上干旱,也可能所有的辛苦都白费。  贾政望着刚挖完的小沟,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可是看了看后面那还等待开垦的荒地,又低着头开始挥舞铁锹,卖起力气来。

  今天大早,贾政就和母亲一起出来,在自己村和邻村之间的荒地进行拓荒。说是荒地,也不尽然。前两年这两块地也是有人种的,只是随着种地的人年纪越来越大,体力不足,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地,能够维持生活也就足够。家里的年轻人全都往外发展,也不常住,于是这地也就放下了,去年荒了一年,今年种地的人家觉得荒着也是浪费,而且时间越久,地就越不好翻动,干脆就给了贾政家。  贾政握锹的双手才只用了一个上午的功夫,便长满了新茧,稍一用力就能感受到一股酸痛。这对于长久不从事这一体力劳动的贾政来说,无疑是一种全新的挑战。背后早已冒出密密一层汗,外套也早已经扔在一边,身上穿着的短袖,此时都有些稍嫌累赘,只是在歇息的时候会拉起衣服,露出那毫无美感可言的肚皮和后背,享受着片刻的凉爽。  

  挖完一亩地,贾政已经连续喝了好几次水,肚子里明明都是水,可喉咙却仍然觉得快要冒烟。带来的水,已经快要见底。于是趁着下一亩地还没开始的空当,回家取水。  本来取水这个活,是交给侄儿的,可是小孩子毕竟玩心太盛,又嫌荒地离家太远,开完两亩地需要的时间太久,早早就跑回村里跟同龄的小朋友玩去了。  

  说起这个侄儿,贾政的心里也是一阵无奈。农村的孩子教育问题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贾政,以前一直没觉得。直到现在因为疫情而在家久待才发现,农村的教育真的需要下大功夫。  贾政的邻居家有个小孩子,才一岁多,刚会走路,还不太会说话。小孩子大部分时候是爷爷奶奶照顾,村里的人经常逗小孩子玩,让他扔自己的帽子,抓自己的头发,甚至教他骂人。而他的家里人不但不制止,反而还乐得如此。每天都能听到隔壁家小孩子在家扔东西,砸东西的声音。有时候别人好心说一句,要教他不能这样,他家里人反而不以为意,并且淡然回应:让他玩,小孩子知道个什么,等他长大就好了。这句话,贾政总能在村里听到,家里有小孩的人家,大人总会冒出这句话。好像时间能够做好一切,而不需要人们的付出。  有时候,贾政在家教育侄儿的时候,侄儿不听,贾政的父母也会这样冒出一句:随便他,让他去。贾政有时候也满心无奈。农村的普遍认知,就是孩子只要平安长大,不做坏事就行,至于教育,那是老师的事情,大人不需要操心。贾政有心教导,可是无奈孩子的性格已经养成,说多了他还不乐意听,甚至还要反驳几句。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对于侄儿的教育问题,在多次苦口婆心的教导无果后,也就心灰意冷了,只希望日后学习,他能开窍。  

    一路上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不知不觉的到了家,贾政放了外套,取了水,脸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擦,又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往地里去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此刻贾政的心里突然就冒出了这首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恐怕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应景的诗句了。贾政在回去的路上也想到过陶渊明,想到了他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可是再一细想,陶渊明的心态和此时自己的心态却是没有半点相同。  通红的脸,细密的汗,酸痛的身体,待除的杂草 ,怎么样也做不到恬淡自然。如果说之前贾政读陶渊明,内心充满向往,那么此刻就是半分不沾边,满脑子只有尽快完成这两亩地的活计,然后回家洗个澡,痛痛快快睡一觉。  忙一会儿,歇一会儿。不时还和邻居家的大爷聊聊天。说起邻居家,也就是那个小孩子乱扔东西,还说随便他的那户。他们家今天干活的是父子二人,也就是小孩子的父亲和爷爷。  老子在地里挖一会儿,歇一会儿,儿子就蹲在田埂上玩手机。来干活的时候,儿子还边走边喝啤酒,不得不说,会享受。老子挖了十分钟,儿子才慢悠悠的走到地里,三分钟不到,又继续鼓捣起了手机,站在田埂上拍起了视频,不知道是跟谁聊天还是发抖音。反正不干活的时候,儿子的手机是没离开过视线的。邻居家的儿子今年三十好几,老子也快六十。儿子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小孩子才一岁多。也许是老来有个孙子,儿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种地这种事,能干的老子和老娘就包办了一切。  贾政不太喜欢这一家子。但作为邻居,有些事也就得过且过了。 

   太阳正当头的时候,贾政和母亲以及邻居家父子二人终于弄好了一大半。酷热难当,便选择回家,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就这样回了家,暂时结束了今天这久违的田间时光。太多的感慨朝贾政那被热气弄得发胀的大脑涌来,更加的疲倦。  夜凉如水,贾政又捧起了那还未读完的《三体》,细细感受着文字的魅力,以及对未来的思考,思绪飘出了这熟悉的村庄,飘过了工作的城市,飘向更加悠远的黑暗,深邃……

  第二天早上,贾政和贾母又来到了昨天还未开完荒的田地里,差不多接近十点的时候,邻居家的老妈一个人带着工具来到了自家地里。贾政抬头望了一眼,天气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很炎热,可邻居家的老妈却还穿着毛衣,坐在田埂上,只是用手扇着风,却没舍得脱下衣服让自己舒服些。过了一会,邻居家的老爸骑着摩托,慢悠悠地也过来了,这一次没有了儿子的身影。贾政看着邻居家的老两口,再看看自己的母亲,什么也没说出口,任凭汗水滑落,挥舞起了锄头。

  由于昨天的辛苦开荒,今天的活计顺利在上午就迎来了暂时性的结束。这时贾政看了看邻居家,还在之前的地里忙碌着,而这片地并没有多大,贾母告诉贾政,邻居家共有三块这样大小的地。忙完了活,收好了工具,便准备回家,这一次,贾政一家没有再问邻居家是否要一起回去。

  回到家的时候,贾政看到邻居家的儿子在门口阴凉处铺了块类似积木拼图的软垫子,带着他的儿子一起,小孩子一个人在一边独自玩着玩具,他的老子却低着头专心的玩着手机,至于他老子的老子和老妈,则仍在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了。

  贾政放下东西,洗了把脸,便开始准备午饭。若是平时,家里是不会这么早吃饭的,可是现在开始忙农活了,体力消耗变大,便开始一日三餐的日子。

  吃完,收拾完,贾政便跟着母亲继续去忙其他的农活了。至于贾政的父亲,由于接了附近的活,每天早早就出去干活,晚上五点多才回家,贾政的弟弟也外出干活了。由于贾政之前是在疫情重灾区工作,目前形势虽然有所好转,却仍然不太乐观,保守起见,便暂时留在家里帮忙干活了。

  这样的日子相比在外工作,虽然都是体力活,但贾政仍是欣然接受,并且在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淡然。

  又两日,邻居家在田地里打农药的时候,抓住了一只野兔。村里的人看到了便也过来围观。

  有人提议这兔子养在家里,看能不能养成家的。邻居家的老妈听到直摇头:“这兔子本来就是野生的,肯定养不了,说不定过不了两天就死了,还费那劲干嘛!”

  邻居家的儿子也接过话来说:“兔子要吃胡萝卜,家里也没有,一天好几斤,养着完全是浪费了,不养。”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他的小孩子,又继续低头看起了手机。

  邻居家的隔壁家就开玩笑说:“以前别人吃刺猬,听到杀刺猬的那声音就感觉像杀人似的,刺猬叫得像小吖一样。也不晓得那些王八日的怎么下得了口的。”嘴里一边说着泼辣的话一边看着被装在网子里的那只野兔。

  邻居家的老爸听到这话,立马起劲了,马上回到:“你不晓得,我赶这兔子的时候,它叫得那声音还不是跟小吖叫得差不多。”一边说着,一边还逗着自己的孙子。小孩子在网子旁边看着兔子,用手指指点点的,还举起了娇嫩的小手,朝着自己的爷爷脸上拍去,口里还叫着一声发音不太标准的“打”,而邻居家的老爸被自己的孙子一巴掌抓在脸上也毫不在意,还笑眯眯的说:“老子打死你个小狗日滴”,小孩子听了好像更加有了动力一样,两只手乱甩得更加开心了。

  小孩的奶奶看着周围的人,兴奋的说着:“你们不知道,这兔子赶得多气亏。”然后看着隔壁家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人说:“你提一下,这兔子还有斤把肉,还可以喝一餐酒,放了它,那几划不来。”言语之间带着股子骄傲,好像别人让她放生,是嫉妒她家抓到了稀罕玩意一样,句句话透露着同一个意思,这兔子是我们运气好抓到的,卖也估计不好卖,还不如杀了吃肉,你们没搞到,就想开口做这种便宜好事让我家放生,想都别想。

  贾政也在一旁看着,听着,脑子里面想到了很多。却也有很多的顾忌:“讲道理,以邻居家的性格是根本不会听进去的,让他放生,那就别想了。打电话报警?先别说爬出所会不会管这个事情吧,以农村人的认识,到时候被知道了贾政一家免不了跟邻居闹出矛盾,日后不好见面。”

  一时之间,贾政也只能无可奈何,却又心生悲怜:“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人没有。”

  前些时候,贾政跟邻居家说不能放火的事情,邻居家不以为意(现在农村很多地方都贴有标语,不允许放火,违者罚款5000或拘留),还拿话讥讽贾政:“辛亏你没当个官,不然怕是全村人都要被你抓起来哦”,然后还说道“老子就是要放火,怎么着,有本事你就叫人把我抓起来”。自从那一次以后,贾政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跟邻居家的交流,也仅限于偶尔逗逗他家的小孙子。但后来,贾政发现他们的教育方式太过传统,甚至有时候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好言相劝,也就很少去说什么,教什么了。

  贾政回到家,躺在床上,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东西:“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尤其是无知又自私的那一类,不要试图去用你的道理来说服他或他们,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善意会被曲解成什么,而他们也只会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他们走不出来,你也走不进去,这个思想的怪圈,愚昧是最坚不可摧的牢笼。”

  想到这些东西,贾政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悲凉。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如今看来,他已经成了外人。他站在人堆里,想要靠近,却发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他想用自己的经验和见识去帮助村里的人改变一些东西,却发现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用力,只是徒然呐喊,却不知道他们根本就听不见。

  贾政再一次感叹起农村教育的重要性,如果不读书,不多读书,这里又能有什么改变?也许他不过是一个过客,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带过了一阵风,最终剩不下任何东西。

  这一夜,贾政又梦到了《三体》世界里,那个末日来临的场景,人们在末日的绝望里狂欢,痛哭,对于面壁者的嘲讽,不屑以及永远也不可能生出的理解,那句“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在梦里闪耀……

  贾政这一夜,睡得很沉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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