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鸡叫

小时候经常听大人讲吓人的故事。

我家是北李村的，在北李村和南李村中间是一条河，越过那座小桥，就到了南李村的地面儿了。沿河边一直往西走，快到村西头的时候，有一座院落，是我的学长桑平的家。

桑哥生性豪爽，练过武功，又擅交际，是我们这些半大小子的崇拜对象。每到周末晚上，大家自然汇聚于此，听他神聊，看他练练拳架。兴致一来，我们互相之间也比划比划，大家嘻嘻哈哈，玩的很是开心。

从村里到他家的路上不干净。桑哥说，河边的地底下埋着几口大缸，大缸上下相扣，里边是站着的都是死人。每到夜深人静，那儿哭的笑的，总有些奇怪的状况出现。

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走到河边，朦胧间似乎看到几条黑影，像是什么野兽，眼睛还冒着绿光。幸好他身上带着几块石头，朝着黑影就砸了过去。

砸到没有？我们伸长了脖子问。

不知道。反正扔一块石头壮一回胆，扔完了，我也到家了。

可惜了。我们觉得不过瘾。

晚上回家，我们老觉得河边有东西，或有什么响声。手里攥着石头，头皮却绷得紧紧的，想吹口哨也没敢吹，只能加快脚步赶紧走。

后来去他家玩，我就尽量早点回家，不敢太晚。

北李村不大，村东有一大片坟地，几乎跟村子连在一起，旁边是一片空地，稀稀疏疏长些茅草。再往东是村集体的菜地。

挨着坟地住的人家姓赵，主人赵州，心地善良，不善言辞，是村里专职担茅粪的，负责把各家各户茅房的有机肥挑到菜地浇菜。这活儿别人嫌不好，都不干，他却乐在其中。有人调侃他：老州，天不早了，一会儿就得喝了（本地口音，搭黑：得喝）。他眉毛一挑，嘴角咧到一边，轻轻一笑，算是回应。

坟地很大，中间有条明晃晃的道路，住在村南边的人出门和回村都从这儿走，连南李村的人也走这儿。

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在那片空地玩耍，没觉得害怕。可一到晚上，大人小孩儿没人敢去那里。有人曾看见有黑乎乎的的东西来回飘动，像是啥动物，又不确定是啥玩意，也有人说，看见里边有很多人穿古代的衣服，热热闹闹说话，像在演戏，想走近了再看，猛然间又消失了。村里有一姓范的，有一天刚擦黑从那儿回家，有人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啥也没有，吓得他加快脚步，赶紧离开了。

有人问老州怕不怕，他又是皮笑肉不笑，不知道怕还是不怕。有一天他担茅粪真的得喝了，碰见一个女人，粘着他说话，他挑着一担粪，也不知道累，迷迷糊糊的在坟地转悠，鸡叫的时候，那女的突然不见了，老州才突然意识到，尼玛，在这儿瞎胡转，一晚上都没回家。

所有的小鬼都怕鸡叫。

还有水鬼。俗话说远怕水，近怕坟。小时候我们学游泳都是在村里的各个大坑里，或者村里的几条河里扑扑腾腾，慢慢学会的。那时候没人说游泳，说洗澡，游泳是洋词。要是去外地，甚至在外村，见到一个水坑，都怵的慌，基本上没人敢下去洗澡。

在苹果园附近有一个大坑，离李村也就十来公里，可没有多少人愿意去那里尝试洗澡。据说那个池子里有水鬼，水鬼见人来洗澡，就想着要拉一个垫背的。

可偏偏有不信邪的，每年都有那么一些会水的人，带着游泳圈去洗澡。不幸的是，那个坑里连续几年都有人被水鬼拉下去淹死了。

每次从那里路过，远远的望见那个水坑，哥哥就指给我：喏，就是那个坑。

那里，水面平平的，静静的，挺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