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休眠的白昼
文|哲
我明明喜新厌旧，却喜欢你好久好久。
01
“知道吧？”白榆捅了捅江小默的胳膊，“咱班新转来一个男生诶！”
“真的？”江小默放下笔，抬起头来。
“那是，可稀奇哩！”
江小默现在所在的班属于纯文科班，选这类的男生不多，在她班里，也就四个男孩子，妥妥的女儿国。想当年选科的时候闺蜜就劝过她，若不想到女儿国当女儿国国王，那就陪她选理科。江小默默默地拒绝了她。现在，那四个男孩子俩俩做同桌，并排着坐在最后一排。
如今新转来一个男生，姑娘们自然觉得稀奇。
“听说，好像叫陈澈。”
她愣住了。
陈澈？陈澈。
那些年江小默经历的无数个离别，在她的世界里反复交相辉映，千千万万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一去不复返，现在看来，就除了那个男孩。江小默是个感性的女孩，那些年她默默喜欢过的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又觉得可惜，或者，在再一次见面，心脏又会有一点点的颤动。
“默默，你怎么了？”白榆满脸担忧，伸出手在江小默的眼前摆了摆。
“没，没。”江小默回了神。
教室门被推开，一个单肩背着包的，高高瘦瘦的男生尾随着班主任走了进来。
江小默撑着脑袋看着讲台上的男生，阳光撒在他软软的头发上，使得发色透出一丝醉人的酒红色，墨色的深邃双眼，精致的鼻梁以及，大概一米七多的个子。
“大家好，我叫陈澈，来自一中，很高兴认识大家，希望能够与你们友好相处！”
“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又见面了。
江小默心想着。
确实，还请多多关照，初中所喜欢的男孩。
02
陈澈坐在江小默的后面。
不过他好像不记得她了。
“体委谁啊？”门口有人在嚷嚷。
“我！”江小默猛地站起来。她瘦小的身影微微地挡住了陈澈眼里的光。
“你们班来个新的对吧，叫什么，我把名字改一下。”门口的学长说。
“叫，他叫，陈……”江小默张了张嘴。好久没叫这个名字了，感觉有点生疏，叫不太出口。
“我叫陈澈，清澈的澈。”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江小默红了脸。陈澈的声音真的，真的好温柔，干干净净的。
陈澈靠着墙，眼神却被窗外吸引了去。
他的眼睛波光粼粼，像盛了一整片湖，比安房直子童话里的春风还温柔几百倍。
只是，如果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是属于我的，那就好了。
江小默这样想着。
窗外，一个长发及腰的高个子女孩靠着走廊上的栏杆，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英语字典，几片绿叶随风飘落，落在她的肩上，她的影子暖暖地撒在脚边，像羽毛一样，软软的很柔和。
突然间感觉
英语单词，长发，绿叶，阳光，喜欢的人。
这才是夏天。
那女孩转过头，与陈澈对上了眼。她“噗嗤”一声笑开了，眯眯着眼，露出两个很可爱的虎牙。
她柔柔地叫他的名字：“陈澈？”
陈澈也笑了，像荡漾开的湖。
03
“体委，运动会的节目你来搞哈！本小姐告辞了！哈哈！”班长顶着一副欠揍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
“报一个唱歌吧，给你一天的零食！”江小默一手将报名表拍在白榆的桌子上。
干脆，利落。
“一个月。”白榆叹了口气，抬头。
“一星期。”
“两个月。”
“好好好，一星期！”江小默咂咂嘴。
why？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来干这种事啊？！江小默左手扶着额头抱怨。
“舞社的表演，要吗？”有个男声，温柔至极，像烟火般在她的耳边爆炸。
“要！”江小默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一声坚定的“要”字就已脱口而出。
直到她看清了他的脸。
还是他，陈澈。
……
04
阳光明媚。
“不愧是体委啊！”姑娘们笑着为江小默梳头，整理运动服，“一人承包了所有的项目。”
参加女子400米接力赛的时候，江小默没有看到陈澈。他没有来。她挺失望的，不过认真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他必须要来。
直到最后一项100米比赛开始之时，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还是没有他。
他没有来。
烦死了。江小默摇摇头。
专心比赛，想他做什么？
直到比赛结束后，江小默把外套往身上一披，一溜烟跑出了操场。
“默默？”白榆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是刚比赛完吗，又跑去做什么？”
“陈澈表演，我要去看。”
陈澈在图书馆楼下的走廊里跳舞。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他的外套是黑色的，上面有白色的星星，他跳舞的时候很帅。他跳得很用力，他说过的，他爱着他所参加的每一次演出。
他说，这是作为一名舞者对于舞蹈最基本的尊重。
黑色的鸭舌帽为他的脸留下恰到好处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让人只看到他翘得英气的嘴角。他笑得很开心。
江小默的心，一跳一跳，一跳一跳。
一阵风吹来，她眨了眨眼。
那是青春，是热烈，也是心动。
05
陈澈表白了。
听说对象是之前的站在窗前的长发女孩。
这个消息传到江小默的耳里时，女孩早就拒绝了他。这让他挺伤心的。
陈澈的好友跟她说，陈澈这会儿在广场喝酒，让她帮忙给他打辆车。江小默没说什么，转身骑上摩托。
……
“喂，不会喝酒就别喝太多！”
“你会骑摩托车？”陈澈抬起头，一双眼睛像雨后的树林子一样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扔开手上的啤酒瓶，双手一撑地站了起来。
眼前，江小默一甩以前乖巧的模样，顶着一头高马尾，宽松的白色长袖和一条蓝色紧身牛仔裤，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黑色的运动男表。她长腿一跨上了摩托，潇洒地戴上头盔。
“上来，姐带你跑几圈。”
一路上，江小默开得很快很快，摩托车的加油声响彻云霄。深夜，马路上没什么人，有的只是深巷子里几个酒鬼的吵闹声。
“那女孩，拒绝你了？”江小默大声问。
“嗯。”
“你还是喜欢她？”
没有回答，只有风声。
“陈澈，我问你个问题吧，”江小默停了车，耸耸肩，“如果有两个人，一个是喜欢你的，而你不喜欢她，而另一个是你喜欢的，她却不喜欢你，让你选择，你要选哪个？”
陈澈眼前的女孩很认真很认真，她的眼睛像深海一样闪闪发光，几根头发掠过她的眼前。她没有笑。
“我会选，第二个，我喜欢的。”陈澈转过头，躲开江小默的眼睛。
“错！”江小默挡住了陈澈，就像他刚转学那天，她挡住了他的光。
“你选什么都错！”
江小默比陈澈矮了一个脑袋，说话的时候要把头微微仰起。
但气势上不比陈澈输。
“你两个都不要！爱你不想爱的和爱不爱你的，都是浪费时间！你要做的，不是去追赶，而是去完善自己，会有爱你和你爱的人找到你的。”
“你要相信，上天很公平。”
江小默自顾自地说，这些话好像不是说给陈澈听，更像是讲给自己听。
……
“你还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离别的时候陈澈忍不住问她。
“诶？”江小默瞪大眼睛看他，朱唇微微上翘，“我看起来有那么乖嘛？”
“现在不会。”
“哈，喝酒抽烟飙车样样精通。”
噗。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陈澈在她眼前笑。江小默安静地看着他，耳根染上了一层红晕。
06
陈澈的英语成绩很好，而江小默的数学成绩很好。
上历史课的时候，江小默是经常性的睡觉，作为江小默的同桌白榆早已习惯，她不再管她，倒是陈澈承担了这个责任。
“喂，体委，上历史课睡觉，读文科历史不及格数学考满分？”
“切，你管我？”江小默白了陈澈一眼。
一旁，白榆早就笑得和朵花似的。
本来就这样刚刚好，命运却总爱弄一些东西让你选择。
“江小默，你这一次期末考考得不错，学校想让你进文实，你考虑一下，可以的话明天就可以搬过去了。”班主哑着嗓子对陈小默说。
……
“所以，还打算表白吗？”天台上，江小默靠着白榆坐着，风吹过来很舒服，她闭上眼。
“那天老班和我说，本来我和陈澈都可以进实验班的，但学校只有一个名额，老班给了我。”
“我知道的，有些东西很美，但还是不得不放弃，我承认他让我有一点点的动心。还有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而且，那一天他也看到我的真面目了，我不是什么老实憨厚的人，他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白榆没有说什么，她摸了摸女伴的头，叹了口气。
起风了，雨落下来了，雨丝夹着冷风落在脸上好真实好真实，它们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有更美好的东西。
07
第二天江小默就带着她的书离开了这个她呆了一年的班集体，以及那个她喜欢了好久好久的陈澈。
她安安静静地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白榆问过她，为什么不去告诉他呢，或许他也喜欢着你呢？如果错过了，那多可惜呀。
江小默却摇摇头：
错过就错过吧，青春就这样，缘分也是。他们说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但是，我还没有拥有过呢。
他会忘了我吧。
我又会忘了他的。
08
一年之后。
“江小默？她呀，我还记得她，其实挺喜欢她的，那些年。或许，她已经忘了我吧，那时候她骑着摩托车来接我，我就觉得她和我自己挺相似的，一个为了生活强迫自己把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她是我高二的体育委员，我那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柔弱的一女孩，怎么就当上了体委呢？直到运动会那天我才明白。那次她一人参加了十个运动项目，夺了八块金牌，破了两项记录。自从和刘欢表白后被拒绝，我便再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喜欢表达出来，可是小默是我遇到的，和其他女孩不一样的，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者简单说，我喜欢她，至少以前挺喜欢。”
“太可惜了，那年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我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个班，没有人告诉我，我找不到她，我只知道我和她不在同一个楼层，因为我从那天起就没有遇到她了，”他叹了口气，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散了，一点理由都没有。”
这一段话是白榆录给在北京念书的江小默听的。录音很嘈杂，可是好像只有陈澈的声音。那天是他们同学聚会，所有的老同学都来了，除了江小默。
陈澈喝醉了，迷迷糊糊之间，在他好友的询问下，他醉醺醺地说了这么多。
“听说，酒后吐真言，你说，会是真的吗？”江小默默默地在屏幕前抹了抹眼角，笑着问白榆。
她永远永远想不到，他们的故事，在对方看来，都是错的。
“反正我信，”白榆打电话过来，“那，还追吗？”
……
或许，只要他在，这个世界就永远是处于白昼，不管在哪里。就像青春，眨眼间就跟着他去了。
现在不是了，但是幸好，他所余下的光，还在我的世界里，一点一点的，默默地照亮着我。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