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十里春风风云汇萃

丽日舒和的日子(大同青年文学社获优秀奖)

2024-04-29  本文已影响0人  hua枫叶

我喜欢春天,不光是倒春寒里的春风春雨和白雪。也不是一树花,一抹绿,而是春风会携着期盼和希望一同而来。

(1)

记得小时候,大约是七十年代初,正是谷雨前后,矿区住宅区对面山坡上,云岗村的村民开始犁地种庄稼。山头草皮泛起青青新绿,掩盖被冬天剃成灰突突的山头。盼春的孩子们,周日结伴去地头拾头年地里遗漏的高粱和玉米茬子,回家烧火做饭。我们兄妹几个也不甘落后,捡的捡,装的装,晌午拖着大包小包回家。父亲夜班到中午还没有回来,母亲心神不定在家里院里来回绕,安不下心做饭,我们也心里发慌。于是母亲跑到后面贵叔家,给父亲单位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单位接电话的人说:“你丈夫井下受伤,去医院包扎了。”母亲听后嘶声力竭的问:“他的伤势到底严重不严重。”那人急忙说:“向D*Z*Y保证,不是很严重。”母亲仿佛心安了,她觉得D*Z*Y不是开玩笑的。她从贵叔家回来,仍然是失魂落魄。哥哥询问:“爸单位人说什么了。”母亲嘴角扯了扯也没露出来点笑容,吞吞吐吐地说:“没啥事,春风吹来的时候,好运也会来。“我们不懂,上班怎么和春风扯上关系?又寻思,好运摸不着看不见,真能随着春风来?

下午,父亲被单位同事骑自行车送回来。只见他右边眼眶骨上面贴着一大块白沙布,上面隐隐约约印出来红色X*迹。据同事说缝了五六针,父亲右眼睛肿成青紫色,只剩下一条缝隙。同事和母亲扶着父亲躺在炕上,母亲随手从被垛子上扯下条被子给父亲盖上,才坐在炕沿边吸吸塔塔地哭了起来。母亲后怕,那时候井下事故很严重。我们看见父亲那样都不敢到身前,母亲哭,我们兄弟姐妹也一股脑地哭了。父亲看后笑笑说:“这哭啥呢?只是有些头晕,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再后来,父亲在家养了八九天,待到伤口愈合,抽了缝合线,又去井下工作了。后来母亲说:“真是天大的运气,煤帮脱落下来,擦着父亲半边脸溜到地上。如果实实压住那就没命了。”

我们长大后,每每遇到工作中或者生活中的不顺心,就会想起母亲的话,心里坚信,春天来临时,好运也会伴随而来。

(2)

前天天气不错,我们和妹妹一家、弟弟一家约好去父母家。半个小时车程,马路两边海棠,杏花,桃花开的艳丽,养了眼,暖了心,不由得赞叹春天真美。一行人前后脚进门后,八十多岁的母亲在厨房转悠,心里盘算做几个菜。父亲沙发上坐着看电视,那个七十年代的遗留物“白色陶瓷壶”胖胖地端坐在茶几上,壶嘴冒出缕缕白气,圆嘟嘟蓝色茶杯蹲在陶瓷壶身旁,茶杯里几缕毛尖在滚烫的开水里跳跃。它俩不伦不类,确切地说和茶文化格格不入。弟弟从背包里拿出两罐茶叶递给父亲。父亲啧啧嘴,笑着说:“好茶好茶。”又说:“你二姐夫拿来的普洱还没动呢。侄女女婿和外孙拿来的碧螺春和茉莉花茶还有两罐呢。”弟弟笑着说:“茶,都是好茶,可惜您的茶具太丑。我给您备一套茶台和茶具吧。”父亲听后连忙摆手,嘴里磨叨几句:“不用不用,那小茶碗放一堆才小口小口呡,太啰嗦。”逗的我们都笑了。我和弟弟说:“老人高兴就好,不管它匹配与难看。”弟弟笑笑说:“好好好,不买。”

这时母亲颤颤巍巍又端过来一壶开水,为儿子和女婿们冲茶倒水。我们进厨房忙乎做饭,母亲笑嘻嘻打趣父亲,今天老头又乐的合不拢嘴,父亲挑眉笑了,额头上伤过的地方,像是爬了一条蓝色蚯蚓,蚯蚓也动了动。老人说:““你懂了吧,这就叫福气。年迈时有孩子们时不时来看望,享受着天伦之乐。”

(3)

我们小时候,父亲不喝茶,那时住平房,仿佛连坐炕上喝点水不曾有,每次都是吃完午饭,母亲给每人倒一碗开水,像是怕浪费糊在碗上那些碎渣似的。上下午渴了就从水缸舀一瓢冷水喝。

父亲没有时间品茶,除了每天井下工作,还想法设法地再刨些食儿来养活孩子们,他在家对面山坡上开垦一片地,种过土豆,谷子。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年种了黍子,黍子出穗后防止麻雀和小鸟儿牵食黍粒。我们放学就跑到地里照看。好不容易盼到收割季节,地里酱红色的黍头连成一片随风涌动,美得像一副流动的水墨画。母亲和邻居家借了几把剪子,我们随父亲一道上山,忍痛把黍头一一剪下,父亲背回来摆放院子里晒干,周日我们围拢笸箩坐一圈参与劳动。用小手搓黍头,父亲则是在另一侧用搓衣板用力搓黍头。看着圆溜溜的黍粒划进笸箩里开心极了。那天父亲端一盆黍子去磨面房磨成面蒸黍子糕,母亲炖一锅南瓜土豆蘸糕。微红色软乎乎的素糕虽然有些粗愣,却是记忆里最美味的佳肴。

我们稍微大了些,有一次父亲带回来一块麻纸包裹的宝贝,打开是厚厚地黑绿色茶叶,父亲说是“砖茶”。茶有了,也没见父亲喝过。偶然家里来了客人,父亲会郑重其事地拿出来,掰下一小块泡壶茶水,陪着客人一边喝水一边唠嗑。

(4)

08年春天,也是春暖花开季,矿上平房下了拆迁令,母亲和隔壁婶子大娘们哭的稀里哗啦,女人们看着住了四十八年的家马上没了,嘴里骂骂咧咧,骂耿市长不让人过安生日子。父亲却很开心,他说:“拆迁是城市发展的必经之路。”为此母亲还和父亲抬杠吵嘴。09年搬进楼房,父亲似乎也变得斯文了,每天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式开始端起茶杯品茗茶香。老人慢慢晓得,普洱,毛峰,碧螺春,红茶,绿茶,白茶,铁观音,茉莉花茶等。

父亲很乐观,也爱开玩笑。有时候还诙谐地逗母亲。这些年楼房住舒坦了,没听到老太太再骂耿s*长。母亲尴尬地笑笑,说:“老倔头,还得理不饶人了。”

我的父母亲,一对八十多岁的老夫妻,历经煤矿的贫乏与昌盛,如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2024年的春天丽日舒和,似乎比往昔更美,更有盼头了,瞧,这宝藏古都日新月异,城墙内外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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