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琼玖：葳蕤琢美玉 莹莹生华章（1）听机
文/舒子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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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机
从来到书剑派开始，我便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和诸多门内豪杰一般，除了书剑派的看家本领之外，还要有看得过眼的，自己独创的一套功法。然而，百般苦练终究无果。我也喜欢医术，却终究无法超越掌门庄九夫人；我也喜爱厨艺，却不得其门而入，更不要说教派内本就有江湖闻名的名厨菱歌。唯独只是闲了能唱些小曲，给大家解个闷倒还使得，除此之外，一无傍身之长技。
“小歌姬，听说最近有些新鲜事，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这是小师妹林简梦，她平素就喜欢热闹事务，知道的趣事异闻也最多。最能活跃气氛的。大略是我周身的气团太过阴郁，林简梦可看不下去了，就走过来闹一句，想带起我的情绪。
“小师妹分明没比我大多少，居然说我是小歌姬？”本来我就因为资历浅，根基差而一筹莫展，这下更是委屈的要命，眼里都蕴了一层水汽。
“唔，你可别这样，你真哭了，这件事我可就不告诉你了！”小师妹似乎要生气的样子，迈开步子就走。
“好简梦，你别走……”我赶紧忍下了眼角的酸涩追上她，“到底是什么事？”
“唔，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掌门说最近我们武侠大陆来了个十分奇怪的老头儿，说要找什么‘有缘人’，帮他达成一个心愿，找一种叫做什么来着，《琼花秘典》的东西。”
“老头儿？”我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确实遇到过一个老头儿，穿着灰色长袍，眉目疏朗，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只是那身体却羸弱如风中残烛，似乎稍稍一吹，他就会散了开来。他是我外祖父的至交，懂一些卦象命理，说过的许多断言，算过的许多卦象都是奇准无比。母亲说，他曾是她的老师。只可惜，或许是泄露的天机太多，为上天所不容，因而多磨难，寿数也短了许多。由于子孙没有排演天命的根骨，那满身的本事也只能化作烟云，随他而去。
我正胡思乱想着，前面已经到了书剑派的大堂。幸而我及时回过了神，否则不定要被那门槛给绊一跤。然而，当我定了定神走进正堂时，却再次愣住了。
“听机老先生？”
他是那般鲜活地站在我的面前！灰色长衫，身形瘦削到仿佛风过就散了。只是，那一双饱含着智慧和岁月风霜的眼睛似乎是一片无尽的海，引着我朝他走过去。
“子澈！”旁边传来圣女的呼喊，带着冰冷和不容抗拒的严厉。我看着她，眼神似是散了，无法在她身上聚焦：“圣女，怎么了？”
“这老头儿刚刚分明用的是摄魂术！你……”
“摄魂术”三个字一出，掌门和前掌门的目光似乎成了实质，齐刷刷射向那站在中央的老人。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恐怕这老人早就被她们撕成碎片。
“我认得他！”我又定定地看向大堂中央的人。没错，就是这样的装束，这样的眉目，这样的眼神！
“你认得他？你怎么可能认得他呢？”圣女檀心点素的语气净额莫名，“他可是几百年前……”
“对，我就是几百年前带着我一班兄弟来到这里的人。不过，我并没有恶意。”他开口，连声音都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带着点沧桑，带着点沙哑，偏偏好像我最喜欢的葡萄美酒，流转了无尽的温柔……
“你说你没有恶意，可当初，我们折损了大批侠客，这逼血债难道是说翻过就翻过的么？”听声音我就知道，是我书剑派的打杂时大哥，最拿手的功夫就是缩地成寸的土遁。就是靠着这一手土遁，才避过了死尸客栈里面的种种凶险。
“那些人，都是命定该去了，”那老人的眼角荡漾着一丝笑意，“就好像舒姑娘的外祖父，寿数近九旬而终。”
“你就是听机老先生，我知道！”见到他，我似是看到了故人，并不理会圣女那“摄魂术”的劝告，朝他走去。
“我总算找到你了，舒子澈。”他笑着，十分舒了口气的模样。
“你要打我们歌姬的主意？”掌门庄九夫人的一双眼里满是护短的警惕神色。虽然我在门派中的功力垫底，但夫人待我一如姐妹一般，十分维护。如今见那老先生开口找我，她的身体更是绷紧，如一根柔韧的、充满张力的弓弦。
“只是缘分和天命而已，掌门不必如此如临大敌。”老先生也不说自己到底是不是我口中的听机先生——只是我和他都知道，我们等彼此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天命这种东西，想来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你这老儿，也不怕天谴。”旁边闪过个人来，走到我面前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子澈，我可是好久没听见你唱歌了，凭什么要跟他走？什么时候给本座唱够了，本座答应放你走，你才能走。”
这是……？！
“教主如此厚爱，简直让子澈……受宠若惊，啊。”宠，我是没感觉到，倒是吃惊不小。鬼知道魔教那些败类们都修了什么功法，浑身冷冰冰的不说……长得可真好看啊……
“小歌姬，你是不知道，本教主想你的歌声已经想了很久了……”
“正事儿要紧。”我还是，先……眼疾脚快，躲到了时大哥的身后，并扯住他的衣袖——实在不行，他土遁带走我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啧啧啧，也不怕吓着人家大姑娘。”流沙的三水林枫背着他的浪子剑出现在袁月明教主身后，冷嘲热讽一句又转而看向我：“为了你，你没看看，我路上差点被挤死了……”
我往身后看去——好家伙，大堂外还有百十来人想拼命往堂内挤，乌泱泱一片，做什么装束的都有，真个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聚会啊……
我知道，刚刚的话八成是三水忽悠我的。这些人是为了我而来？我看不是。八成是为了站在堂中岿然不动的听机。我不禁有些好奇，还恼恨爹娘将我晚生了许多年，让我不得知道这江湖上到底先前出了何事。
“各大门派的姐妹们！”最后还是掌门出来统管局面，将汹涌嘈杂的人流安抚下来，“我知道，这位听机老先生几百年前确实是做了许多有伤武侠大陆的事，不过既然他这次前来是为了我们的小歌姬，而小歌姬也说了认得他，我们就给这老人家一点时间将事务说说清楚，随后再商议如何决断！”
我感激地朝掌门点点头，心里想着，几天时间，大概也够我把前因后果梳理出来了。
“万一你们的小歌姬经不住他的摄魂术，出卖了你们书剑派的机密呢？”旁边传来个冷冰冰的声音，听得我从头到脚都在冒寒气。
“顾十九，你好好的不去行医救人，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袁教主眉毛一扬，似笑非笑。
“许你们魔教垂涎她，不许我们流沙过来瞧瞧？流沙聚散，居无定所，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顾十九一面说着，渐渐靠近我：“再说，她这相思病，除了我，无人能医！”
我……我哪里来了什么相思病啊！对这位神医顾郎，我恨不能退避三舍。
“我的目的只是舒子澈，和所有门派无关。”听机笑了笑，目光更加带了几分温暖，“毕竟，她外祖的七个子女中，有四个都承教于我。”
这一下，闹哄哄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而我终于确信了他的身份。
“这个，我母亲曾经说过。”我颇不自在地双手交握，放在下颚——这是我紧张时候的习惯动作——“我母亲确实曾经拜他为师。”
“这不可能！”圣女急切地走过来，似乎觉得我又中了听机先生的摄魂术，想要摇醒我，“子澈，几百年前，他就来过一次了！如果你母亲真的承教于他，那么为什么江湖上没有丝毫他的踪迹？你母亲的柳家在江湖上也算有些根基，柳老先生更是铁骨铮铮，古道热肠，我们几代人都敬仰他的作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所交之人中有此人！”
“你们不知道‘听机’，总该知道‘君知命’。”老人一句话说完，渐渐走近了我。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不清，缓缓地向我伸出了手。而我此时莫名感到了害怕。
“你要做什么？！夫人救我！”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见林简梦和圣女担忧地看着我。而我分明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也不曾去。
“你怎么会忽然昏倒呢，子澈？”圣女触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摸到了满手的冷汗。
“我不知道……”我的脑子彻底乱了。从小师妹简梦说堂中有事，到乌泱泱的人潮；从魔教教主轻佻的声音，到鬼谷顾十九说我患有相思病……这些，到底是真是发生了的，还是我自己脑海中的臆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