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刊丨精通人情世故的林黛玉
一提起林黛玉,人们普遍的印象是多愁善感、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说话不饶人、爱耍小性儿、脸酸、好发脾气,看上去似乎不通人情、不懂世故。诚然,这些都是黛玉的性格特点,但这决不是全部的黛玉,只是黛玉的一方面而已。
雪芹先生笔下的人物从不单薄,家教严厉的贾政也有舐犊情深的一面,吃斋念佛的王夫人也有狠辣无情的一面,心计深沉的宝钗也有天真烂漫的一面,荒淫无诞的贾琏也有真性情的一面,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因此,要全面了解黛玉,就要看到她的另一面,其实黛玉是颇于精通人情世故的,她懂规矩、讲礼仪,她会迎合人,她深通人性善于收买人心。
黛玉的祖上袭过列侯,父亲林如海探花出身,母亲贾敏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贾家的小姐,两家俱是诗礼之家、书香之族。封建社会的大家族是很重视对子女的教育的,因此黛玉从小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黛玉尚未出场便从贾雨村口中得知她是懂规矩的:
雨村拍案笑道:“怪道这女学生读至凡书中有‘敏’字,皆念做‘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第二回)
封建社会臣下对君王、晚辈对长辈的名字要有所避讳的,不能直呼,亦不能直写。黛玉母亲的名字唤做贾敏,因此每遇到“敏”字,黛玉便需避讳,幼年的黛玉就知道遵守规矩,不失礼仪。甫进荣国府,拜见贾母之后,黛玉随着邢夫人来拜见贾赦,贾赦托病不出,派人传话,黛玉是站着听完的。
她去王夫人房间,先是观察环境、忖度位次之后才入座。几个片断说明了黛玉对于应当遵守的规矩是了然于胸的,她很清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应该怎样做才能不失礼仪、才能不被人取笑没有规矩。
黛玉刚进荣国府,和贾母等人聊天时,家母问她读过什么书时,她回答读了《四书》。当她问及迎春姐妹读什么书的时候,家母回答说:不过认的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子罢了。敏感的黛玉捕捉到了这一信息——贾母不喜欢女孩子读太多的书,她奉行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信条。
所以到晚上与宝玉见面,当宝玉再次问起她读书情况的时候,她就简单的说:些须认的几个字,不曾读过什么书。为了迎合贾母,为了对上她的脾胃,黛玉刻意地隐瞒了一些事实。她之所以深受贾母的喜爱,绝不是简单的因为她幼年丧母无人照看,和她懂得迎合、在贾母前不恃娇放纵是有很大关系的。
宝玉挨打,家里人都来探望,独凤姐迟迟未到,黛玉就暗自纳闷,这种场合凤姐是绝不会不参与的,凤姐也绝不会落下这种事的,果不其然,就在她的念头还没转完的时候,凤姐就陪着贾母、王夫人来了。黛玉自幼体弱,宝钗向她建议应该常吃燕窝进行食补。
以贾母对黛玉的宠爱,只要黛玉张口自是有求必应。可是黛玉却有着自己的顾虑,她深知贾府这些人的想法,她本是外姓人,不是贾府正经的主子,但是由于贾母对她的宠爱使她在贾府享受着高规格的待遇,已经遭人非议。因此为了避免招致更多的忌恨,她宁肯不吃,也不张口去向贾母讨要。
黛玉打赏下人的时候出手是很大方的,宝玉的丫头佳惠去她那里取东西,正值黛玉领月钱,随手就抓给了佳惠一把铜钱,为这事佳惠还着实地在小红面前得意了一番。对宝玉的丫鬟尚且如此,对自己的下人可想而知是更加大方。她也能随手打赏一下扫地上夜的老婆子们,并和他们唠上几句,拉拉家常。黛玉对周围人性格特点的把握是很准确的,什么人在什么样的场合会如何表现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绝不是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她深知人性的卑劣,通晓世道的艰辛。为了不招忌恨,她没有倚仗着贾母的宠爱而提出过多的要求;她懂得生存之道,毫不吝惜财物,用小恩小惠收买笼络这些下人们,让他们真心地更好地为她服务。
其实早在最开始,雪芹先生就告诉我们黛玉是个心眼儿很多的人。他形容黛玉是“心比比干多一窍”,比干是商朝人,传说他长着一颗玲珑七窍心,窍就是孔、洞,心上的窍自然就是大家俗称的心眼儿了,比干心上长了七个心眼儿,而黛玉的心眼儿比他还多一个,说明黛玉心思灵巧细密且富于心计。
黛玉之所以有这样的表现,要从她性格及生活状况上找原因。她是个十分要强的人,她本也是侯门千金,因为母亲早亡,贾母心疼她接她到荣国府,一到荣国府便时时处处谨言慎行,生怕被别人挑理、取笑。没过几年,她父亲林如海也因病去世了,这下她彻底成了寄人篱下了,虽说是亲姥姥家,但毕竟自己是个外姓人。
处于这样的环境,她必须要自立了,必须要考虑如何生存下去,更加要学会保护自己,对周围的事物她要比一般人敏感,想得也要比别人更深一层。如果要是在自己家她断不会为了几两燕窝而委屈自己的。
高傲的黛玉偏偏要寄人篱下,命运女神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一方面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她把自己扮成一个刺猬,绝不允许别人冒犯。另一方面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她又不得不用点心计和手段去积极维护周围的丫鬟、婆子们。其实仔细算算黛玉并没有真正的开罪过什么人,也没有和谁真正的交恶过。她经常讽刺、挖苦宝玉,也经常伤害宝玉,但她和宝玉是相互爱慕的,宝玉对她爱还爱不够,怎么会恨她。
一开始她误会宝钗也喜欢宝玉,因此对宝钗是敌视的,后来误会冰释,她拜了宝钗做姐姐,认了薛姨妈做母亲;她和湘云倒是大闹了一回,但湘云是个心直口快、颇有豪气的人,这种事对她来说过后就忘了,不会记挂在心上。这些人是不会和她记仇的,就算有些小摩擦也是危害不到她的。
反倒是她的那些个下人们,如果不搞好关系,在个人生活上就会很不舒服,也很不方便。黛玉客居贾府,不是正牌儿的主子,给她干活的那些人未必就那么心甘情愿,心里难免不有些想法,如果黛玉不处理好,拿出主子的派头随便去颐指气使,那么麻烦恐怕也就来了。
今天茶水不热,明天再丢个东西,这些生活琐事是很让人头疼的,如果总是发生这些事的话,是足以让人崩溃的,生活乱套了,心情自然乱了,心情乱了,还怎么更好的生活?黛玉明智的选择了去结交他们,笼络收买他们。
高傲的黛玉没有真正的给自己树立过敌人,谦恭的黛玉却获得了下人们的赞誉和真心爱戴,从哪方面看她都是不吃亏的。黛玉就这样用自己的头脑和智慧在贾府站稳了脚跟,为自己开辟出一片不错的生存空间。
但需要说的是,黛玉绝不是工于心计,在她内心深处是不愿意也不屑于使用太多的手段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没有过多的使用心计去为自己谋求太多的东西,她适可而止,仅仅是为了保障自己的生活幸福安稳不受伤害而已。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学一学黛玉的生活态度,少用一点聪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