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最后的夜晚
王二木:因为要2019了,所以好歹写点什么的第11篇电影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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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2018最浪漫的跨年方式就是“一吻跨年”:两张21:40场的一张电影票,电影结束场灯亮起,2019年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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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未上映票房就破亿的文艺片,撑起来票房的自然不能只是营销:青年导演毕赣+女神汤唯+近一个小时长镜头+镜头光影调度,无论哪一个都绝壁值回票价了。
撇开剧情不谈,《地球最后的夜晚》革命性的开创了一种全新的观影方式和镜头语言:革命性的2D转向3D的观影方式;突破了巴赞的长镜头理论,给纪实性的长镜头披上了毕赣式的东方魔幻色彩。
电影以“本片不是3D电影,但请你在恰当的时机跟随主角一起戴上眼镜”为序,在剧情未开始时就吊足了观众的胃口,“恰当的时机”是什么时机?
不同于毕赣处女座《路边野餐》的破碎,虽然本片依然延续了毕赣独特的散文化叙事特点,但线索还是比较明晰的。从影片整体看,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即2D部分,讲述的是男主罗纮武的现实生活;第二部分即3D部分,以沉浸式的观影体验带领观众进入罗纮武的梦境。
在第一部分中,主要线索有两条:其一是常年在外打工的罗纮武因父亲离世而回到故乡凯里,偶然发现了挂在墙上坏掉的闹钟里夹着一张他母亲的照片,而这张照片是他曾经送给情人万绮雯的,于是他开启了找寻万绮雯的旅程;
其二是罗纮武追忆与万绮雯的相遇过程,他因发小白猫的死耿耿于怀,为了寻找真相,他接近了疑犯左宏元的情人万绮雯,没想到两人坠入情网。
相比《路边野餐》因经费不足导致的技术层面的粗粝在本片中完全消失了,代之以细腻的光影及配乐,色调则以墨绿配绛红,饱和度很高,再搭上女神的高级电影脸:
除此之外,本片中可以看到毕赣绝非一个“野路子落魄导演”,他有着极高的艺术造诣,在影片中多次致敬塔可夫斯基、夏加尔、王家卫:如火车经过时滑落的杯子(《潜行者》)、那一车腐烂散落的苹果(《伊万的童年》)、
飞行于空中俯视小镇的男女(《飞向太空》)、罗纮武与万绮雯的吻(《蓝莓之夜》)…
可以看到,从《路边野餐》到《地球最后的夜晚》,毕赣已经几近成熟了:他镜头下的不仅仅是他的故乡凯里,凯里不再是一个贵州小镇,而变成了毕赣独有的“电影世界”(类似于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马尔克斯的马孔多小镇)。这是一个潮湿温柔有着墨绿色夜晚的地方。
正如洛迦诺电影节选片人马克·佩兰森所言“他创造性地构建出一种诗意地进入到自己家乡的途径,以其神秘的,偶尔还带有梦幻的形式…”
虽然光影、台词、女神的绿裙子都很美,但真正体现出毕赣风格的其实是影片的第二部分:梦境。
看过《路边野餐》的人都知道,毕赣的一大特点:不擅长叙事。所谓的“不擅长”只是说毕赣几乎不会采取线性叙事和因果逻辑叙事。以中国的文学传统作比,毕赣摒弃了“史诗”传统,而接洽了“诗骚”传统,充斥在片中的是近乎极致的“诗意美学”——轻情节,而运用光影和音乐来叙事。正如毕赣自述:“影片的故事没有很大的意义,只是一个男人在找一个女人,但重要的是抓住一种情感,营造恰当的氛围,剧本并不是固定的…”梦与诗的结合,注定不平凡。
第二部分的特殊之处在于这是一个近乎一个小时的长镜头。所谓的长镜头,就是指在一个镜头内持续展现一个事物的发展过程,将事物的时空运动真实地呈现出来。而巴赞的“长镜头理论”认为,长镜头能保持电影时间与电影空间的统一性和完整性,表达人物动作和时间发展的连续性和完整性,因而能更真实地反应现实,符合纪实美学。
毕赣将虚幻的梦境与纪实性的长镜头和沉浸式3D观影效果结合起来,可谓张力十足。虚虚实实,浮生若梦就是如此。
梦境中,罗纮武遇见了三个人。按照佛洛依德的理论来说,梦境都不是无意义的,而是愿望的满足与欲望的补偿;而梦境中各个元素出现也并非偶然。
第一个人,是生活在洞穴里的一个12岁的陌生少年,言行举止很像年少的白猫;然而少年拿出乒乓球拍的情境又让观者联想到他与万绮雯那个未出生就被打掉的孩子:“如果是个儿子,那我就教他打乒乓球”,而少年生活的洞穴便是母亲的子宫。从本不善言语的罗纮武对少年的反应来看,他是欢喜的:愿意教他发螺旋球,愿意与他开玩笑…这种喜爱,一方面是对好友白猫与自己未出世儿子的感情,而另一方面则是罗纮武从这个孤独的男孩子身上看到了年少被母亲抛弃的孤独的自己。
在少年的帮助下,罗纮武通过一条长长的索道下了山。遇到了与万绮雯同样长相却是不同装扮的凯珍。借由陌生少年留给他的球拍,他与凯珍飞上了天空,这种奇妙的体验使他们产生了爱情。
或许有人说,这条感情线太突兀,但罗纮武遇到凯珍方式早已暗示了结果:索道即阴道,正如张爱玲所说:“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而且,此时此地的凯珍并非是台球厅老板娘的身份,而是罗纮武一直寻而未果的情人——万绮雯。正如他对凯珍所说的“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除了这两人之外,罗纮武还遇到了一个企图与男人私奔、一头红发的女人。这个女人与影片第一部分白猫的母亲是相同的面孔,却染着罗纮武心目母亲应有的“红发”。很明显,此时这个女人代表的是罗纮武生命中缺席的母亲。从影片的前部分可知,罗纮武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家了。但是罗纮武的恋母情结一直都在,他和万绮雯的恋情也是始于“你和我母亲很像”。在梦境中,他问出了一直想问母亲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离开?”并且他通过母亲之口也给了自己安慰:“我牵挂的人还小,他很快就会把我忘记”。
影片最终结束于罗纮武与凯珍(抑或是万绮雯)在会旋转的房子中的吻,然后镜头闪回到那只只能燃烧一分钟的烟花,至少在那一分钟,他们是真正爱着的。而吊诡的是,真爱,似乎只能出现在梦境中。
什么可怕?泥石流不可怕,活在记忆里才可怕。谁也不知道罗纮武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而且谁能知道哪一个夜晚才是地球最后一个夜晚呢?
有人说1999年是世界末日,可马上就要2019年了。
罗纮武送了手表给凯珍。“你怎么可以送人手表呢?手表代表永恒。”
凯珍送了罗纮武烟花。“你怎么可以送人烟火呢?烟火代表短暂。”
“我们不就是短暂的吗?”
可是,
“我们不就是永恒的吗?”
对啊,已经9102了。
希望你们:“心上人是身下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