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回 黄霸治颍川升太傅 严延年阴鸷被弃市｜大汉雄风｜通鉴演

汉宣帝神爵四年,公元前58年，二月，长安有凤凰飞集、甘露降落，朝廷大赦天下。

黄霸在任颍川太守前后八年，郡大治。当时，凤凰、神雀多次飞集各郡国，其中以颍川郡最多。四月，汉宣帝颁布诏书，说：“颍川太守黄霸，宣示昭令，百姓向化，子女孝顺，兄弟友爱，妇女贞节，孙辈敬老，民相让田，路不拾遗，孤寡得到照顾，贫苦穷弱者得到扶助，有的监狱八年没有重罪囚犯。赐黄霸关内侯爵位、黄金一百斤和中二千石俸禄。”对颍川郡中孝顺、友爱和其他具有仁义品行的百姓，以及三老、力田等乡官，都分别赐予不等的爵位和财帛。几个月后，汉宣帝又征调黄霸任太子太傅。

五月，匈奴单于派其弟呼留若王胜之前来朝见汉宣帝。

河南郡太守严延年治郡阴鸷酷烈，众人认为应处死罪的被他突然释放，众人认为不应死罪的却被他无端处死，属吏、百姓都不知其心意，战战兢兢，不敢违犯其禁令。每到冬季，严延年将所属各县的囚犯传到郡衙进行集中审判，血流数里，河南郡百姓都称他为“屠伯”。严延年素来轻视黄霸的为人，等两人同任邻郡太守，见朝廷对黄霸的褒奖赏赐反在自己之前，内心不服。河南郡中出现蝗虫，名叫义的府丞出外巡视蝗灾，回来后，去见严延年。严延年说：“这些蝗虫不正好是凤凰的食物吗？”义年纪已老，有些糊涂，平时对严延年就很畏惧，生怕遭到严延年的中伤陷害。严延年曾与义一起当过丞相史，实际上对他很亲厚，这次又送给义非常丰厚的礼物。但义却更加恐惧，自己算了一卦，得到的是死卦，于是闷闷不乐，请假前往长安，上书控告严延年十大罪状。呈上奏章后，便喝毒药自杀，以表明自己没有欺骗朝廷。朝廷将此事交与御史丞调查核实，查出严延年怨望朝廷、诽谤朝政等几桩罪名。十一月，严延年以大逆不道的罪名被斩首示众。

当初，严延年的母亲从东海郡来看儿子，打算跟随严延年一起进行腊祭。到洛阳时，正遇到处决囚犯，其母大惊，便留在驿站中，不肯进府。严延年来到驿站谒见母亲，其母紧闭房门，不肯见他。严延年摘下帽子，在门外叩头，请求相见，过了很长时间，其母才与他相见，并一再责备他说：“你有幸当了郡太守，管辖方圆千里，没听说你以仁爱教化百姓，使百姓们得到保全，反而利用刑罚，大量杀人，借此树立威严，这岂是当百姓父母官的本意？”严延年表示服罪，再次叩头，并亲自为母亲驾车回到住所。其母在腊祭完成以后，对严延年说：“天道神明，杀人者必将为人所杀。想不到我到了晚年，却将看到正当壮年的儿子遭受刑戮！我要走了，离开你回到故乡，打扫墓地去了！”于是离去。回到东海郡，见到严延年的兄弟和族人，又将上面的话说与他们。一年多以后，严延年果然被杀，东海郡人无不赞叹其母的贤明、智慧。

匈奴握衍朐鞮单于暴虐好杀，百姓离心。太子、左贤王又多次诬陷东部地区的贵族，这些人非常怨恨。恰在此时，乌桓派兵袭击居于匈奴东部边疆的姑夕王，虏获大量人口，单于很恼怒。姑夕王害怕了，便与乌禅幕及东部地区贵族一同拥立稽侯㹪为呼韩邪单于，并征发东部地区四五万人，向西进攻握衍朐鞮单于，一直打到姑且水北岸。尚未交战，握衍朐鞮单于的军队已经败逃。握衍朐鞮单于派人通知其弟右贤王说：“匈奴人攻击我，你肯发兵帮助我吗？”右贤王说：“你不爱惜别人，屠杀兄弟和贵族，你就死在自己那里吧，不要来玷污我！”握衍朐单于感到愤恨，自杀而死。左大且渠都隆奇逃到右贤王处，他的属下部众全部归降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回到王庭。数月之后，将军队遣散，命各回本地，找到在民间的兄长呼屠吾斯，立为左谷蠡王，并派人煽动右贤王属下贵族，打算命其杀死右贤王。这年冬天，都隆奇与右贤王共同拥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向东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军败逃走。屠耆单于返回本地，立其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小儿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命二人留居单于王庭。

汉宣帝五凤元年，公元前57年，正月，汉宣帝前往甘泉，在泰畤祭祀天神。皇太子刘奭举行加冠典礼。此刘奭不是汉元帝刘奭。

七月，匈奴屠耆单于派先贤掸的哥哥右奥鞬王与乌藉都尉各率二万骑兵屯驻于东部地区，以防备呼韩邪单于。此时，匈奴西部呼揭王前来与唯犁当户合谋，一同陷害右贤王，说他准备自立为单于。屠耆单于杀了右贤王父子，后得知右贤王被冤枉，便又将唯犁当户杀死，于是呼揭王害怕了，叛逃而去，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听说后，也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也自立为乌藉单于。匈奴一共有了五位单于。屠耆单于亲自率兵向东进攻车犁单于，派都隆奇进攻乌藉单于。乌藉单于、车犁单于战败，向西北方向退走，与呼揭单于合兵一处，共四万人，乌藉、呼揭都去掉单于称号，共同全力辅助车犁单于。屠耆单于听说后，派左大将、都尉率领骑兵四万分别屯驻于东部，以防备呼韩邪单于，自己亲率骑兵四万向西进攻车犁单于。车犁单于兵败，向西北方向退去。屠耆单于率兵转向西南，留居闟敦地区。

汉朝群臣针对匈奴的变化，多数人认为：“匈奴为害多年，可乘其衰败内乱，兴兵灭了他们。”汉宣帝下诏征询御史大夫萧望之的意见，萧望之说：“《春秋》记载，晋国的士匄率兵侵略齐国，但听说齐侯去世的消息，便率兵撤回。君子不乘敌国有丧的机会去讨伐，认为恩足以使孝子心服，义足以使诸侯感动。匈奴前任单于仰慕中国的教化，一心向善，自称是汉的弟弟，派使臣请求和亲，天下人感到欣慰，四方夷狄无不知晓。但尚未最后缔约，不幸被奸臣所杀。如今若去征伐匈奴，是乘人之危，幸灾乐祸，他们肯定要向远方逃遁。兴不义之师，恐怕会劳而无功。应派使者前去吊丧慰问，并对他们进行扶助，解除其灾患，四方夷狄听说后，都会称颂中国的仁义。假如能使匈奴人因此复位，必定会对我朝称臣服从，这才是真正的盛德。”汉宣帝听从了萧望之的建议。

韩延寿代替萧望之任左冯翊。萧望之听说韩延寿在任东郡太守时，曾发放官钱一千余万，便派御史前去调查。韩延寿听到消息，也派人调查萧望之在左冯翊任内发放属于廪牺令掌管的一百多万钱的事。萧望之上奏说：“我的职责是总领天下监察事务，听到有人检举不敢不闻不问，却受到韩延寿的要挟。”汉宣帝因此认为韩延寿不对，命分别调查到底。结果指控萧望之动用官钱一事并无事实根据，而萧望之派到东郡的御史却查出韩延寿在考试骑兵之日，奢侈豪华，超过规定；又动用官铜，仿照尚方铸造御用刀剑之法，等到月食时铸造刀剑；还动用官钱，私自雇用劳役；加固自己的车辆，花费在三百万钱以上。韩延寿最后因此被指控犯有“狡猾不道”之罪，斩首示众。行刑时，官吏和百姓数千人送他到渭城，人们拽着韩延寿的囚车车轮，争相进奉酒肉。韩延寿不忍拒绝，一一饮用，喝了一石有余，并让自己原来的属下官吏分别向前来送他的百姓致谢，说：“辛苦各位远程相送，延寿死而无恨！”百姓无不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