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历史语文岂无别乎？

枯木

日前，有网文称“新版语文教科书删掉了课文《陈涉世家》”，引发网友热议。2月25日晚，人民教育出版社发布消息，针对《陈涉世家》未选入新编语文教材进行了相关说明。

人教社回应称《陈涉世家》确实被删除，其原因“只是为避免不必要的交叉重复”，属于正常变动，没有任何背景考虑。因为陈胜、吴广起义是初中历史必须讲述的内容，初中统编历史教材七年级上册《秦末农民大起义》一课专列“陈胜、吴广起义”，语文教材中的《陈涉世家》一文被《周亚夫军细柳》一文替换。

从1960年算起，这篇课文已陪伴国人近60年，很多人对文中的名句——“苟富贵，无相忘”、“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天下苦秦久矣”、“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如今一旦删除，包括笔者在内的广大网友难免有失落感，本属人之常情，然而，人教社的回应却让人难以理解。

首先，全国统编本语文教材，由教育部组织人员编写，按照“从思想立意、文质兼美、适合教学”等角度，进行统筹安排选文，应该说指导思想完全正确。问题是《陈涉世家》文，无论从各方面来看，明显要比《周亚夫军细柳》文占优。

从思想立意上来看，《陈涉世家》传达了多种正能量，首先是陈胜立志高远，有“鸿鹄之志”（非鸿浩也），其次是面对残暴统治，敢于揭竿而起的斗争精神，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呼喊，强调人人平等的思想，更能代表作者司马迁的进步历史观。而《周亚夫军细柳》文，则是传达的本应该向皇帝行礼，周亚夫却治军严明，不畏权势，汉文帝宽宏大量，虽然也是不畏权势，然而还是传达尊卑有别的封建思想，和陈胜吴广的揭竿而起相比，本质不同，高下立现。

再从文质兼美这方面来看，都是司马迁的文章，自然文笔没有高下之分，《周亚夫军细柳》文重在侧面描写，而《陈涉世家》运用语言、动作、神态描写等多种技巧来塑造人物形象，更加丰满，韵味十足。

从适合教学来说，都属于古文入门课程，《周亚夫军细柳》选文较短，《陈涉世家》略长，对初中生来说自然有难度，可这正是教学的目的，让学生们初步掌握好文言文的语法，为以后理解更加晦涩的文言文打下基础，从这点来说两文都适合教学。

因此，若仅仅从指导思想来说，《陈涉世家》更适宜留在语文教材，而不是《周亚夫军细柳》。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国家是党领导人民建立的，而开国基础就是代表广大老百姓的利益，因而得到群众拥护，从而建立新中国，从这点来说，《陈涉世家》更具有时代性和榜样性，更适合留在语文教材。

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人教社的回应，因为历史教材已经有了《秦末农民大起义》，简单介绍陈胜吴广的文章，因此“为避免不必要的交叉重复”《陈涉世家》才被删除。这就有点以偏概全，因为语文和历史是不同的科目，教学的目标是有区别的。历史课是让学生铭记过去，培养民族精神和爱国主义思想，树立正确的历史观和价值观，从而避免复蹈前辙；而语文课则是让学生掌握母语技能和方法，提高文化素质，建立正确的社会观和价值观。二者有个相同点，那就是都在培养学生的正确的社会观念和价值观念，然而历史用简单的事实陈述，语文则用生动的语言描绘，更加富有趣味性。因此，片面的认为历史课文里面有“陈胜、吴广起义”一小段文字，就把语言生动、文笔优美、精神健康的《陈涉世家》从语文里删除，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按照这个逻辑，估计语文教材里面没有几篇可以留下来。

语文教材的甄选，历来是教育体系里面重中之重的事情，如果不慎重，疏忽大意，草率行事，可能就闹出事故，引起质疑。比如去年的上海小学课文《打碗碗花》中的“外婆”和“姥姥”更名之争；以前的《南京大屠杀》一文被《死里逃生》替换之论；《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被换为《智取生辰纲》；《背影》一文从教材中删去之议；卫青、霍去病从历史教科书中消失等等，这些看似轻描淡写的轻微改动，却引起社会的广大非议，这点不能不引起教育部门的重视。

教育是立国之本，教育是一个国家进步文明的标志。而教材的甄选，一则需要多方面考量和众人评议，经过慎重讨论和详细评定，获取大多数人的支持，然后再进行实施，而不是仓促替换，悄然修改，最后物议沸腾，焦头烂额；另一方面，即便是需要替换，能不能考虑增加文章，而不是删除，这样既维护了语文的一贯性，又可以增加学生的阅读面，何乐而不为？！

也许有的人说，现在一直讲给中小学生减负，增加文章岂不是增加负担？此言谬矣！其实，现在学生的教材负担真的很少，真正的负担不在于教材，而在于应试教育。因为相比以前，学生的学校授课时间要少得多，可是却比以前的学生都累，原因在于各式各样的竞赛，五花八门的补习和兴趣班，教师在课堂上不好好授课，在课外收费，使得学生们忙于奔波，看似负担颇重，其实并不在于教材，而在于教育体系设计。

据人教社回应，《陈涉世家》确已删除，然而讨论并未停息，所谓的“交叉重复”并非能站得住脚的理由，希望有关部门能重新衡量，另外，再不要把历史和语文混在一起，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历史语文本有别也！

2019/2/26榆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