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离开澳门,需要多久?
儿时对于澳门的第一印象,是闻一多创作的七子之歌。诗人强烈的代入感,给了我第一抹光,澳门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你可知妈港不是我的真名姓?
我离开你的襁褓太久了,母亲!
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
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那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
请叫儿的乳名,
叫我一声“澳门”!
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现在它终于回来,可它不可能再是原来的澳门。它跟内地太不一样,岛上尽是别样的风情,说着不一样的语言,操着不一样的门面。屈辱已经几乎远去,但不应该忘记。取笑说澳门充满了资本主义的腐朽没落,不见岛上纸醉金迷的赌场。
乘船从深圳入澳,船慢慢靠近陆地,那个岛也逐渐清晰。海边的建筑不高,不像内地那么晦涩威严,它是别样的颜色,灰暗中带着金黄,似乎闪着没落帝国衰败下的余晖。走出码头,迎面是酒店举牌的女服务生,穿着显眼性感,戴着礼帽,衣服大都是财富的颜色,皇帝喜欢的金黄。她们要用她们的美貌为酒店招揽最有钱的顾客。不知道她们从何处来,要往哪里去。
码头外的发财车挤得满满停停,如果你想马上去赌场大赌一把,挑上一辆车等一二十分钟愿望就可以满足。因为此行的目的不是赌,我选择坐公交去大三巴,澳门的第一标志。澳门的公交车六块一位,跟内地一元全程形成强烈对比。车很新,人不多,大都是老年人。乘车走在澳门的街道,感慨澳门真的不大。
它是一座小岛,不像内地的大城市充满着速度活力,它很安闲。也许因为它的基础设施已经成型,已经没有必要大兴土木修宽马路盖高楼大厦。在精致的澳门岛上,不留意的小角落总可以发现别样的惊喜。大多数人对澳门的印象,恐怕都是豪华奢侈金碧辉煌的赌城。里面的人千金一掷极尽奢靡。但赌城只是它的一部分,赌场之余还有那么多的美丽惊喜。
澳门最经典的地方就是大三巴了,那里睡着澳门百年来的沧桑流转。大三巴,是圣保禄大教堂遗址,1835年被大火烧毁,只剩下前壁,因外形酷似中国的牌坊,才被称为大三巴牌坊。虽然教堂全身已难觅踪迹,但从前壁的雕塑让不难想象这座教堂的艺术价值,规模宏大却精细入微的雕塑让人震撼。
作为西式城市,街道上满是巴洛克建筑,堕落着殖民的影子。无论是颜色各异体量高大的教堂,还是恢宏雄伟的政府大楼,都丝毫没有传统的影子。教堂里供奉着古老的耶稣,中国的孔子早已从这里褪去。偏僻的小角落里剩下的,是保佑平安的妈祖阁。在内地的教科书上描述葡萄牙人是侵略,但在澳门的街头写着光明的文化交流。侵略战争的影子残存在大炮台,更多的是祥和与安宁,平静与温美。澳门人接受了这一切,与操着熟练广东话的他们交流渗透着陌生。街上有非常多外国人,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还是棕色黄色,他们共同在这个小岛生活,共同在这里演绎故事。
澳门的景点很集中,在大三巴附近随意转转,就可以找到很多赫赫有名的建筑和美味独特的小吃。许多景点都分散在不起眼的小巷中,你要用你的双眼仔细寻找,失望的下一秒就是美丽。澳门历史城区十分适合用脚步去丈量,散落在各处的西式建筑,小巧而精致,颜色缤纷。这里有常见的明黄、浅粉、薄荷色外墙,实在是小清新的拍照圣地。在破旧偏僻的老街道,突然会排起长队,店铺还没有开。那会是澳门的美食老字号,阿婶的慵懒抵不过美食的欲望。
不经意拐进小巷,能寻得旧时光的气息,戴着眼镜头发疏白的老匠人还在工作,上了年纪的老奶奶继续烹饪着美食。走在老街,是年月已久外表破落的老房子,周边有多年的老街坊。虽然不像内地的现代化小区那样规整明丽,但我想会多一点人情味。老街原本宁静,旅游业兴旺不可避免带来喧闹。拥挤的老街挂满了叫卖的招牌,原来的老澳门也许再不可能回来。
这里实行不一样的驾驶方向和车牌,黑白的车牌略微有一点酷。与内地车型的花哨不同,车辆似乎更整齐。街道名字特别,从葡萄牙语音译而来,透着一股奢华。交通很是文明,车流量不大,有的地方虽然没有红绿灯但一样有序。与内地最大的不同怕是满街的帅气哈雷,岛不大,一辆摩托车就可以解决所有。骑着哈雷的帅小伙呼啸而过,我一次次抓拍却一次次不满意。驾驶员会主动让行人先过,耐心等你通过马路。在斑马线边上我又发现了一位帅气的外国友人,他骑着黑色的哈雷。我想拍他,他又想让我先过,一直笑眯眯看着我。空气中爆发欢乐,等我拍完,他才驱车远去,文明得让我不好意思。
来了澳门,怎么能不去赌场呢!它那金碧辉煌体量高大内部奢华整洁的大酒店着实让我惊叹。内地的酒店虽说内部可以一样豪华,但外表一般低调。但澳门的酒店外表千奇百怪,透着一股资本主义的繁华金钱的权威。门口停着可能已经停产的劳斯莱斯,大堂的吊灯硕大精致,那奢华的金色龙,还有那十二生肖兽首。随便住一晚,估计我就没有钱回内地。内部不仅奢华,更重要的是它有赌场,这驱使着全世界的人来到澳门。中午很累,在酒店的大堂坐了一会,没过多久保安就过来赶人,其实这并不妨碍他营业。保安不是中国人,肤色黝黑,也许是菲律宾人。教堂里也有警察,他们的眼睛锐利,冷峻的外表下透露着不友好,似乎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坏人。资本更多恐怕是一种金钱的关系,少了国人之间的人情味。成长的环境,族类的隔阂,造就了这一切。
澳门还有极具特色的小广场,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议事亭前地。中间是喷泉。周边是颜色各异的西式建筑,后面是宽敞的石板路,宛如来到了欧洲。渔人码头大概还澳门最适合“假装在欧洲”的地方,它是由海边的商场、赌场、酒店组成的大型建筑群,许多建筑的外形都是仿照国外特色建筑而建。最吸引我的是那残破的仿古罗马斗兽场,某种程度上它是欧洲的象征,高大的金黄石头和辉煌的廊宇给人震撼。如果它在内地,要么被彻底拆毁,要么恢复原貌变得崭新,但澳门不一样,它保持了它的原貌,残缺也是一种美。它就继续站在那里,见证着这座小岛二百余年来的沧桑,目睹着这里的恢宏巨变,静静地。透过它,似乎就可以看到曾经的澳门。
这次澳门之行,意外的收获就是遇到成人儿童节。他是给成年人举办的儿童节,让他们找回童年的味道,街上是变形金刚,是机车,是玩偶,是小黄鸭......
是童年。我很幸运,我在这里似乎看到了童年。台上歌手的歌声里是青春,是张扬的自信,台下的玩偶给了远行人别致的温暖。虽然它是一个商业活动,但看起来一点都不违和。各种展品并不出卖,只是单纯摆在街头,给人观摩给人拍照,工作人员热情配合。我很喜欢它们,它们是城市里别样的风景,它们是另外一种人文关怀。
澳门是特别的城,每一个离开的人都不会忘记它。纸醉金迷的奢华气息,西方建筑的清新浪漫,错乱街道的拥挤喧闹,玩偶彩绘的清新温暖,常常只是一墙之隔,毫不相关却又紧密相连。用心体会这座城市,东方和西方的交融,现代和历史的冲击。
澳门返回大陆的时候,因为船票不是实名制,短信被删票取不出来。电话打不回内地,差点就回不了深圳,还好最后一秒内地发来了截图。我想,是不是澳门不希望我离开。窗外的酒店灯光璀璨,正是大肆玩耍的好时候,却在这时候离开。孤独星球》里说:在这个不停长大的岛屿,多半会染上一种让人愉快的懒病,被明媚的风光与温和的人情环绕,除了赶着去预定的美味餐厅,几乎舍不得快步走路。
一个人离开澳门,需要多久呢?我想是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