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囚鸟•第四十七章 筑城却得意外财
囚鸟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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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帝虽然同我避难到了大漠，但却从不承认他自己的身份，只是默认了我称呼他为朱公子。我想，大概整个天下只有我知道他还活着，知道他藏匿在荒芜的大漠里吧。
回到大漠之后，我开始着手准备反攻漠北草原的事，麻刀和二狗兄弟以拉骆驼做生意为名，四处搜罗聚集了一百多个常年行走江湖的亡命刀客。这些刀客们结交广泛，又很讲义气，他们风尘仆仆四处奔走，为我们招贤纳士，很快，一个月后，我们就有了一千人众。
九月，麻刀二狗他们回到大漠时，带回了一个消息——朱棣七月十七的时候，在应天府称帝了，并且改建文四年为洪武三十五年，表明自己是继父亲的位，并且开始大力消除建文帝在位期间的一切遗存和改制，表明自己是拥护祖制的。
我把这个消息偷偷告诉了建文帝，他紧紧闭着双眼，这是人家的事，人家愿意怎么改就怎么改，你告诉我做什么？好了，我累了，你出去吧。
我只好站起来，看着他咬着嘴唇，嘴角抽搐着，我知道他是极其痛苦的。朱棣这家伙太狠了，居然为了给自己正名，就要把自己亲侄儿的在大明朝留下的痕迹一笔抹去。我朝他弯腰做了一个揖，攥紧拳头义愤填膺走出了山洞。
我思量着，既然要反攻漠北，就该有一座城池，供自己练兵，作为自己的大本营。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麻刀，我说，我要筑城，在这老爷山上筑起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城墙高三丈，厚五尺，四个拐角处要各有一座碉楼。
麻刀听了大吃一惊，如水，你疯啦？这要花掉我们八成的银两，而且最少耗时一年多，我们要养着这么多人和牲口，粮草从哪里来？现在这一千人众正在四处奔走呼朋唤友，等到明年这时候，我们大概就有五千人了，单是这些人，一天要吃喝掉多少银两，你算过吗？再说了，我们是要去攻打漠北草原，不是大漠，你在老爷山上筑城，有什么用啊？
我安静地听着他慷慨陈词，他在房子里暴跳如雷，唾沫星子溅到了我的脸上。我问他，说完了么？他气狠狠地说了一句完了，然后就把头拧到了一边。
麻刀，我知道，你和二狗这些年四处奔走，赚钱不容易，可是这座城池我们必须要有。我拍拍他的肩膀，特意强调了一遍，非筑不可。
他见我依然执着于此，粗着脖子吼道，好，你告诉我，筑了城有什么用？
我说，筑城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给咱们留一条后路，麻刀，你想过没有？万一我们败了怎么办？有了城池，我们退可以守、进可以攻，到时候，就有了堡垒了。再说，现在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那就是朱公子，我们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他比漠北的草原可重要多了。
麻刀一听到我说朱公子，立刻就来气了，他跳脚骂道，这个鸟朱公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什么东西，居然要你亲自伺候，每天端吃端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不读书二不做诗，整天像个娘们儿一样坐在房间里算怎么回事？
我说你小声点，不要被人家听见了。
他更加来气了，干脆粗着嗓子对着朱公子房间的方向吵起来，我就是要他听见，老爷山每个人都在忙着做事，就他一个人闲着，什么东西！我……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央求道，好哥哥啊，你可千万不要再吵啦，你要兄弟求你吗？麻刀拉开我捂在他嘴上的手，红着脸说，不吵就不吵嘛，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你这样对他？
我说你就不要管了，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和朱扎一起负责采石筑城。
晚上，我把兄弟们叫到房间里，向他们宣布了要筑城的消息，他们起初像麻刀一样反对，我向他们讲了筑城的重要性后，他们都不说话了，默默点着头。
我说，麻刀大哥觉得墙高三丈，厚五尺、四个拐角各一个碉楼工程量太大，而且耗费银两，既然如此，各位兄弟提一提，咱们怎样才能费时短而且省人力财力。
大家经过一番商量后，最终决定墙高一丈八就行了，借着山势，往下削去围墙四周的泥土石头一丈多，加起来大概就有三丈了，墙厚不变，至于碉楼，对角各一个，建高一点就行了。我说好，既然已经决定了，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开始动工。然后我分派了每个人要做的事和要负责的项目，大家就兴奋地讨论着散去了，每个人都开始跃跃欲试起来，毕竟，筑城对我们这群乌合之众来说，那是有标志性意义的。
第二天，麻刀就赶着马车，运着粮草，带了两千人去采石了。采石点是一个老石匠告诉我们的，他说，从老爷山往西四百里，有一座高山，山上的石头极好，最宜筑城。
麻刀第一趟运回方石，是十月中旬的时候。那时候，老爷山漫山遍野都是红叶，高处的树枝上已经开始掉叶子，天高野旷，大雁排着队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山上的人兴高采烈，挥舞着手里的镐头铁锤和钢钎跑下山去迎接他们，拥抱和碰肩膀、擂拳头表达了这群汉子之间的友谊。
方石运上山后，麻刀指挥者大家按照原来的规划把石头围着山头围了一个圆，大大小小正好三个圆，打地基是够了。半个月后，墙基砌起来了，麻刀来到了我房间里。他黑了一圈，人也瘦了，眼窝深深陷了进去，眼神却更加深邃了。
他说，如水，这一来一回就得一月半，按照这个速度，我们这两千人来回得还得八趟，就是说，我们筑好城最少还得一年，就这还不算中途再出点事。现在山上总共还有多少人？我告诉他，除了他带着采石的两千人外，还有三千多近四百人。
麻刀思量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再给我分出两千人来，我保证赶明年立春之前把城给你筑好。我说好，这么多人，你一个人管理起来可能也不现实，不如叫朱扎和你一起去，也有个照应。麻刀点点头。
麻刀走了以后，我就带着剩下的兄弟和一千人众，往下凿去山头四周突出来的石头和黄土，每天早出夜归，就在山头和大家一起吃，把朱公子托付给了诸位弟妹照顾。
十一月中旬很快就到了，可是麻刀朱扎他们却没有按时回来，眼看着十二月就要来了，他们还没有一点讯息。我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耐着性子等了十天，还不见他们回来，于是决定派几个人去西边看看。两天后，派去的人却回来了，他们欢呼着冲上山来，回来了，麻刀大哥和朱扎大哥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发财啦——咱们发财了——
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兴奋地说，我们看见他们除了运回石头来，还带了好多金银回来啊，好多好多，够咱们在山上过活十年八载的啦。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麻刀大哥说，具体情况他回来之后再告诉你，派我们先回来送个信，让你不要太担心。
我听他们颠三倒四不明不白说完这些话，心里却更加担心了，那么多金银是哪里来的？会不会是他们在西边做了什么勾当？
第二天傍晚，麻刀和朱扎骑着马，带着两千多人浩浩荡荡回到了老爷山。除了方石，他们还带回来了一千多匹良种马，还有之前提过的数以百计的金银。我看着堆满了两个山洞的晃眼的金银，问麻刀和朱扎，哪儿来的？麻刀绷着脸，我们打劫了西边三百多家富户和四家官府。
我一听大惊，正要发作，朱扎却在边上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说，如水，你还真信麻刀这家伙说的话啊？我们采这么多石头，尽量掩人耳目都来不及，还敢再去招摇么？
麻刀也跟着笑起来，看我一脸迷惑，他把我推进房间里。放心放心，进房间坐下慢慢说。
是这样的。麻刀喝了一口茶，就开始向我讲起来。
采石的时候，来回路上必须要经过一大片沙漠，大概要走一天。那天，麻刀他们运着方石到大漠中央的时候，突然起风了，风吹沙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眼看着一个个沙丘被风推动着缓缓流动，向他们涌过来，他们就站成了一团，把石头堆起来，垒成了一堵暂时的围墙。天快亮的时候，风停了。他们就一个挨一个躺下去，小憩了一会儿。
温暖的太阳唤醒他们的时候，已经快辰时，有人揉着眼睛爬上石墙，却惊奇地发现，远处有一座城市。他们把这个神奇的发现告诉了麻刀，麻刀不相信，就和朱扎爬上墙去，准备看整个究竟。
果然是一座城呐！
可是他们在这个沙漠里上次来回的时候，却没有见过这座城呢？
麻刀带了一百多身怀绝技的刀客拿着家伙慢慢向那座城靠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城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城门大开着，他们就进了城门，沿着一条主干道往城里走进去。街道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整座城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他们转进一条巷子里，敲了一家客栈半天门，却没有人来开门，于是伸手一推，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院子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但是和街道上一样，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麻刀他们慢慢抽出刀来握在手里，大白天这样安静实在有悖常理，而且这座城市又出现的这么蹊跷。
我进了一间房子里，你猜怎么着？麻刀见我听得入迷了，故意停下来问我。
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赶紧讲啊，怎么啦？
麻刀嘿嘿一笑，看我一脸焦急的样子，故意慢吞吞喝了一口茶，你猜啊。
房间里死人了？我问他。
死人了倒还好，可是问题就这里。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背对着门坐在桌子旁，一个侧身坐在床沿上，还有一个在床上躺着。我收起了刀，抱拳行了一个礼。对不住，在下冒昧了。他们三个居然没有一个回应我。我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人搭理我，我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他们动也没动。我这火蹭一下就窜上了头，于是走过去，推了一下坐在桌子旁边的那个人，你猜怎么着？他又故意停下来不说了，喝了一口茶，不怀好意坏笑着看我。
他抓住你的手，把你摔了个狗啃泥？我故意刺激他。
屁！麻刀蹭一下站起来，得意忘形把一只脚踩住板凳，那家伙被我一推，哗一下变成了一堆灰……
变成了一堆灰？麻刀正要说他当时的震惊，却没想到我比他当时的反应还要剧烈。
对啊，变成了一堆灰。他认真地看着我，不像是在吹嘘。
我把头拧过去，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朱扎。我知道，麻刀这家伙，有时候吹嘘起来就无边无际的。谁知道朱扎却向我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我当时就在麻刀旁边站着。后来我们发现这座城里一切人和树木、桌子、椅子……只要是会动的，只要是木头做的，只要一碰，立刻就变成了灰。我们本来打算召集齐了人就走，这城市实在是太邪乎了。可是，有人说，发现了金库，我和麻刀一商量，既然这里的人一碰就变成灰，没人知道这金银都是谁的，我们也正好需要金子，就把金银搬了一小半回来。
我听他们讲完，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事实在太邪乎，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我笑一笑就过去了，可是，这是从麻刀和朱扎的嘴里说出来的。我思来想去，后来想到了朱公子，我想，为什么不去请教请教他呢？他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博闻多识，说不定知道呢。
朱公子听我说完后，也跟着惊奇起来，他想了一下，说，可能是汉朝时候周边的方国吧。一千多年来，西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小方国都被埋在了沙漠下面，可能是机缘凑巧，那晚大风吹开了埋在沙底的城市，恰巧被他们发现了吧。
我又问他，可是为什么好好的人一推就变成一堆灰了呢？朱公子说，人长期埋在地下，与世隔绝，自然阴干了，一千多年了，早就腐朽了，不要说人推了，就算是风一吹都会灰飞烟灭的。听朱公子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
后来，我差麻刀和朱扎在筑城期间再次去那个沙漠里，想把剩下的那些金银搬回来，作为反攻漠北草原的军粮饷。十几天后，他们回来了，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回来。
麻刀说，找遍了那片沙漠的角角落落，什么也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几十个已经严重脱水的死尸，看起来是咱们的人想去为自己弄点金银，可是非但没找到金银，连自己命也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