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小雅·采菽》：盛世书记官

《诗经·小雅·采菽》：盛世书记官

采菽采菽，筐之莒之。君子来超，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

觱沸槛泉，言采其芹。君子来朝，言观其旂。其旂淠淠，鸾声嘒嘒。载骖载驷，君子所届。

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纾，天子所予。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之。

维柞之枝，其叶蓬蓬。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平平左右，亦是率从。

泛泛杨舟，绋纚维之。乐只君子，天子葵之。乐只君子，福禄膍之。优哉游哉，亦是戾矣。

《诗经·小雅·采菽》全诗共五个小节，每个小节八句。除了第四个小节出现了“殿天子之邦”一个五字句外，其他句子均为四字。这个“殿天子之邦”中的“天子之邦”很显然对于诗人而言，是个不容简化的固定用法。由此可以推定，诗人从尊卑关系上讲与天子之间，还有着较大的距离。换言之，还不能与天子进行正常对话。

《诗经·小雅·采菽》中，“君子”一词，出现了九次，“天子”一词出现了四次。足见诗歌所写是一场与天子、君子有关的盛典。第一小节的“君子来朝”一词，更是将诗歌所表达的场景锁定在了诸侯来朝上。诗中“君子”的身份也不言而喻，是当时天子的诸侯。

此外，诗歌中“乐只君子”一句，共出现了六次，集中在后三个小节。关于这个“乐只君子”，大凡读过《诗经》的人，都会感到有几分熟稔。在《诗经·周南·廖木》中反复出现，在《诗经·小雅·南山有台》中也被频繁使用。意思是说和乐之君子，在这里特指前来朝见天子的和乐诸侯们。

清人方玉润由开头“采菽采菽，筐之莒之”推定，这首诗起兴的意象不够“大气”磅礴，所以，诗作者应该出身并非望族。特别是对比《诗经·小雅·湛露》的“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对比《诗经·小雅·彤弓》的“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无论从意象上还是从气度上，都矮了那么一截儿。

认真想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儿。要知道《诗经·小雅·彤弓》所写之事，诸侯至少已经在武力上非天子所能及了。这个时候，天子在文化上的气势，实际上是弥补武功之弱。至于《诗经·小雅·湛露》，恐怕也是相类的。

《诗经·小雅·采菽》成诗的时代，恐怕天子的势力要强大许多。也正因为如此，诸侯来朝时，他才可以不当回事儿的找个书记官来描画当时的盛况以纪念之。从这个意义上讲，诗歌开头的“采菽采菽，筐之莒之”极有可能只是诗人的忠诚记录。也就是说，这句话极有可能是诸侯来朝时，朝野上下的譬喻。恰如美好之物为筐莒所收纳一般，天下诸侯纷纷来朝见天子。特别是紧接着设问，便显得更有意思了。“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诸侯来朝见天子，天子拿什么封赏他们呢？诗人自问自答——“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很显然，天子跟没事人一样，对这帮来朝见的诸侯爱答不理，一根针线也不曾赏赐他们。诗人通过设问，让天下人意识到天子虽然没有具体的封赏，但“路车乘马”“玄衮及黼”都是拜天子所赐，诸侯们才可以配享的。

第三小节的“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纾，天子所予”句，形象的正面描写了诸侯朝见天子的场景。各个身着红色蔽膝朝服，绑腿在大腿以下密匝扎紧。衣着、彼此之间既不过分交集又恰到好处，这些都是因为有个天子在场的缘由。诸侯的紧张，天子的从容在这里体现地淋漓尽致。

最后一个小节，更是交代了这一局面出现的缘由。“乐只君子，天子葵之”——这些来朝见的诸侯，是要接受天子的审度，从而决定他们未来的前景的。表面上是一场朝见，实际上何尝不是一次大考。

《左传》记载，鲁襄公十一年，晋侯因为信从了魏绛的建议，八年之中，九和诸侯。适逢郑国用大量乐师、乐器、女乐、车马等前来贿赂强大的晋国，晋侯将半数的物品赐给魏绛。魏绛引用这首《诗经·小雅·采菽》中的“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平平左右，亦是率从”来谦虚、推辞。更加印证《诗经·小雅·采菽》时代，正是周王朝天子权力极盛之时。

田野豆类在采收，圆筐方筐一斗斗。前来朝贺众诸侯，封赏何物才算够？天子啥也不封赏，路车乘马赐任由。还有什么好封赏？上公礼服算彩头。

汩汩清泉正涌流，水芹采摘好着手。诸侯来朝车未至，但见旗子不见头。天子出迎红旗展，銮铃嘒嘒竞风流。三马四马车辆辆，车上所坐是诸侯。

大红蔽膝垂股上，斜纹裹腿到靴口。交际有序不松懈，如此皆为天子由。朝见和乐众诸侯，天子锡命记心头。欢欣诸侯各得所，见毕天子福禄有。

高大柞树枝条长，蓬蓬新叶长得旺。天下诸侯真和乐，安邦定国守四方。天下诸侯真和乐，福禄齐聚能安详。左右臣子皆忠诚，追随天子民安康。

杨木轻舟随波流，粗大揽绳在舟头。个个欣然四方侯，天子审度是情由。天下诸侯真和乐，福禄皆仰天子授。优哉游哉真从容，天下安然再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