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小说】《流暮之影》| 14 虚妄之影
《流暮之影》14
上一章：《流暮之影》| 13 心理医生
01
琉可泡在浴缸里，在满盆清香的泡沫环绕中，觉得满身的疲惫更加不堪。
晚饭时，她又和段暮起了争执。段暮自下午后就一直冷着脸，虽然偶尔的话语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她还不至于白目到感觉不到他极差的心情。在排除了他不会知道苏医生摸头的动作，和他不会在乎自己对蔺雨辰做的小把戏之后，她只能将他的冷颜归因于事情的毫无进展。
琉可猜想，自己下午一时没忍住发的脾气或许惹恼了他，所以一番纠结后，在晚饭时先低头婉转地对他示了好。
没想到段暮却一瞬间盛怒，摔了手中的刀叉就和琉可吵了一架。
从浴缸里出来，琉可只觉得浑身更加乏力，她没料到今天的见面会如此的消耗心神。呆呆地站在镜子前，回想起刚才那场没有任何主题和营养的吵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得渗不出一丝血色的女人，还究竟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忽的，镜中之人勾起唇角，邪魅地对她微微一笑。
琉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后瞬间睁大了眼睛。但她看到的，却是同样惊恐的自己，清晰地倒影在镜中。
可刚才明明......
她顿时心神大乱，后退了两步，回想了又回想，还是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可那个笑容实在太真实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诡异得令她胆寒。
而更诡异的是，那个笑容出自她自己的脸上。
......
再次惊异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她跌跌撞撞地向门口退去。撞上门的一刹那，她看到镜中同样靠在门框上的自己，又一次绽放了如同刚才的那般笑容――那个诡异而又邪魅的笑容。
这一次她没有看错！她确信她没有！
理智告诉她，自己脸部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可眼睛却也同样在告诉她，自己并没有看错。
她顿时疯了似地逃出浴室，见鬼般地一头扎进被子里。没过几秒钟，她又霍然掀开被子，浑身颤抖着却又用最快的速度拉开了床头的一个抽屉。那里面放着一颗安眠药，是以前医生为防她突然失眠而备下的。她试了几次才把盖子打开，接着一个仰头就将药干吞了下去。然后重新钻进被子里，将蜷缩颤栗的自己裹得滴水不进。
“段暮你这个混蛋！混蛋！！！”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与怨念，叫骂着嘶吼着，带着无法掩盖的哭泣。
就这样，直到药效渐渐发挥，直到最终悄无声息......
02
翌日。大雨。
雨其实是从半夜开始下的，等琉可起床时，窗外的雨雾已经隔绝了整座别墅。
她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回想着昨晚发生过的一切。可又像是什么都回忆不清似的，仿佛只是又一场噩梦罢了。
金轻轻地叩开了房门，告诉琉可，晟少爷马上就到。在琉可去洗漱的间隙里，金发现了掉落在床头一角的空药盒，他走过去捡起来，又四处看了看，然后将药盒重新放回到了床头柜里。
琉可下楼到客厅时，晟正在脱下一身水雾的外套，交给一旁的佣人。
他还是那副一贯淡漠的表情，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引起他的在意。注视着琉可走到他面前，他开口淡淡地对她说：“段暮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琉可几不可察地冷笑一声，接过晟递来的文件袋：“这么大的雨，他也好意思。”
“你两不吵架，不就没我什么事了。”
“这是我俩的常态。他要发疯，我能把他怎么样。”琉可打开文件袋，只看了两行就微皱起了眉头。“怪不得他要你来，这东西怕是没人比你更懂了，反正我是一行都看不懂。”
“你要这些做什么？”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有个很模糊的方向，觉得有必要查查看。”说着她又快速的将所有文件扫了一遍，“我们还是上楼说吧，那里安静些。”
琉可将晟领到二楼的书房里，金也跟着将早餐端了进去。
“先吃饭吧。”晟说，“我今天只有这一件事，不急。”
但琉可心里急。随便喝了一碗粟米粥，吃了几个虾饺后，她就回房将自己需要的东西拿了过来。晟见状，也没再劝她，只是默默地将资料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段暮让他送来的，是之前琉可想要的蔺家近十几年来的财务资料。晟自大学毕业后，就一直任职于自家的会计师事务所，自然深谙这些数据背后暗藏的含义。他确实是给琉可讲解它们的最好人选。虽然段暮也可以。
“你想从这些里知道什么？”晟问。
“你先告诉我，凭你的经验，这些报表是真的，还是被修饰过的？”
“都有。这一沓是真的，那边的都是假的。”
“那好，我们就只看真的。”琉可打开一直用的本子，翻到新的一页。“我想知道的是，蔺家这些年有没有出现过经营上的困难或是危机？任何资金问题上的时间节点都可以。”
虽然琉可的问题再次证明了她的不懂，但晟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于是，在窗外依旧磅礴的雨声中，他开始细细地讲于她，那些数字所能给予她的答案。
午饭前，晟的讲解便已经结束。
虽然他已经尽量细致地说明了每一处的问题所在，但无奈琉可对纯数字并不敏感，也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基础，所以仍然留有很多疑问。
“看来必须要在这里吃午饭了。”晟心想，起身又一次站回窗前。
琉可还在低头思索着，手中的本子已经又是一页密密麻麻的、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数字和符号。间或里，她会翻到之前记下的笔记某处，反复对比着什么。晟回头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合上了她的本子。
“先休息吧，”他说，“你的眼睛已经很红了。”
琉可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出来，木然地看了晟片刻，才放下手中的一切，抬手揉了揉眼睛。“都是我太笨了，”她自嘲道，“一碰上数字就犯糊涂，怎么都想不清楚。”
晟也难得地勾起了一抹轻笑：“我曾经花了很多年才搞清楚它们，你已经很不错了。”说着，他又走回窗前，眺望起雨中的远方。琉可将两人的水杯重新倒满，走过去递给他，然后伸手推开了窗户。
轻风夹着扑鼻的清香和些许的雨丝卷进了屋里，琉可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用脑的疲惫感也跟着消退了许多。睁开眼，她慢慢地喝下一口水，让那道温热在身体里缓缓地弥散开去。
然后，她也遥望着那其实根本看不清的“远方”，幽幽地向身旁人问道：“他知道吗？关于…‘你喜欢他’那件事？”
03
身边人的气息瞬间冰冷，从来无波的黑眸中第一次划过了一抹锐利。
而琉可却连看都没看他，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她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怎样。
晟确实极快的便平静了下来。重新调整了呼吸，他再一次开口的声音中却多了一份落寞：“他不知道，”他说，“所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那么多遍你们以前在一起的录影，又怎么会看不到你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谁的身上？”琉可依旧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不要误会，我对你们之间的‘四角恋’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和你独处的机会，所以......”她转头望进他已然幽深的双眸中，“我想请你把当年那些没有转告他的话，都告诉我吧。”
晟复杂而又深沉地望着她：“凭什么？”
“凭你其实也在良心不安。凭我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晟依旧望着琉可，却不再言语。琉可也不着急，只是再次眺望向远方，一口一口地喝掉手中的温热。
“我只有一句话没有告诉过他。”半晌，晟终于再次的开口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那天，她就站在我面前，亲口对我说：这一生，她从未爱过任何人。从未。”
虽然早已做好了“这会是一句很决绝的话”的心理准备，但琉可还是被那句“从未”弄得有些意外。“她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不忍？伤感？还是另有苦衷？”琉可追问道。
晟却凄然地笑了：“不，她在笑。她在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地笑。那个笑容，灿烂的让我心寒......”
琉可一时不忍：“那个人或许不是真的她。”她安慰他道。
“或许吧......”晟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只是，我又怎么能将这些全都告诉给他？”
琉可也不再说话，上前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无声的示以自己的歉意。无意间，她的余光瞄到了晟身后那座书柜的玻璃门中，自己被浅浅倒影出来的影像上。
玻璃门中的自己，正一边调皮地眨着眼，一边对她甜甜地笑着。
她一个慌神，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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