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的列车 04 徽州
西行的列车 04 徽州
她的名字叫娟儿，大三绘画课程结束了，我依然喜欢钢笔速写，常常沉浸在那种快速绘制出一副生动小画的美好感觉里。
那个时候，娟儿会执着地在我身后捣乱。其他同学看一会儿就走了，或者就是安静欣赏。娟儿不是，不时会发出一声赞叹，或是寻找一点话题来延长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使这种观瞻不会太过尴尬，后来甚至会买些小零食和我分享。
“嘿！画家，休息会儿吧！都画一小时了。”
“嘿！画家，来杯冷饮吧！这么热的天。”
“嘿！画家，都到饭点儿了，你不饿吗？”甚至嘘寒问暖，我暗自思忖，“不妙！”
果然没多久我们就恋爱了！
娟儿不是那种第一眼看过去的美女，但是可爱，灵巧！
你会联想到《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因为这部剧，我几乎看过铃木保奈美的所有日剧。我的大学，是个有偶像，追逐偶像的时代，娟儿不仅仅是可爱，要比莉香野蛮一点点。
我在树下写生，她就骑在树杈上，像只猴子。不时丢一片树叶下来骚扰我。
“你是属猴子的吗？”
“是的。”
我就默然……
她在的时候，会觉得烦恼，不在也觉空落落！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我总是笑话她的名字俗气，每每此刻她会生气不理我。有时会掐我的胳膊，或是脸，或是鼻子，我的反击则是趁机把她揽在怀里，吸吮她的舌头。
新的抱怨就开始了，说我拉长了她的舌头，都能舔到鼻子了，抱怨归抱怨，依然会吸吮，不知道舌头是真的被我吸吮长了还是原本就如此。
我自觉有被诬陷的嫌疑。
“马尾”的画快画完了。主题突出，黑白分明，虚实拿捏得很好，我们倚着桥栏，谈论那副画构图的偏倚，笔触的深浅，取景的角度和意境……
“你懂得挺多呀，分析得很到位呢。”
“因为专业。”
“不谦虚呀！”
“应该骄傲的时候就骄傲，无知者无畏吗！”
我给她看我那支弯头英雄钢笔，我出门都带着它，就像一个战士随身带着枪。
英雄钢笔就是一个传奇，在中国钢笔的历史上地位隆重。那支笔是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握在手里，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马尾”打开背包，拿出整盒的“红环”针管笔给我看，仿佛家传的珍宝一样，我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要比剑。”
“笔尖？”
“笔尖挺好的呀！”
“马尾”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觉得就像华山论剑之前的高手，总是先拔出宝剑，展示一下自己的兵器！”
她嫣然一笑，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嗨……嗨……嗨……，欧先生。”
远远的有人在叫我，是房东那个小伙子。
“阿力，你在做什么？”我们暂且这么称呼这个年富力强的房东，春天里，天气有点冷，他穿着白色的短T恤在干活儿。
“你不冷吗？”
阿力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有小半桶水，应该就是旁边小溪里的水，清澈透明。
伸手摸了一下， “好凉的水啊！”我惊叫了一声。
桶里面已经有小半桶螺蛳，挺肥大的那种。
“哇！这么大的螺蛳，那里来的？”
“就是溪水里面的，你看。”
阿力把手伸进溪水中，沿着有些绿苔的石壁轻轻一摸，手里像变魔术一样就多了一颗螺蛳。
螺蛳在桶里从螺壳里面伸出触角，伸着懒腰，它们不知道一会儿就要成为我们桌子上的下酒菜了。
“溪水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夏天也是冰凉的，我们夏天用来冰西瓜。”
螺蛳是江南老百姓饭桌上常见的一道小菜，吃了那么多年螺蛳，不知道螺蛳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
我也摸了两颗，觉得有趣极了。
“中午我们加一道菜，很新鲜的。”阿力开心地说。
在乡村里面，不用花钱就能吃到这么美味的螺蛳，感觉像占到便宜似的，有一点小确幸。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看一下手表，快中午了，才想起来，应该和那个画画的女孩子打个招呼。
一转眼，她已经不在那座桥上了，仿佛刚刚走，也仿佛从来就没有来过。
我有些怀疑刚才的偶遇，有一点点怅然。
吃好饭，睡了个午觉，有多久没有睡过午觉了，自己也记不清了。
自从毕业？还是来到上海？
总之记忆中的中午总是匆匆忙忙下楼吃个午饭，最近几年几乎没有准时吃过午饭。总是下午三点了，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然后才匆忙吃午饭。
吃饭的地方距离公司步行一刻钟，并不是公司旁边没有餐厅，只是想走走路，吃饭的路上感觉内心能安静一会儿。每次就故意绕远一点，经过一片小小的街头公园，那是上海市中心非常珍贵的一片绿地，公司就在她的末端处。
旁边有个草药园，看得出园子花了不少心思。有些名贵的草种，寻常老百姓不认识，也就不去叨扰它们。这些草在季节交替中，或生长的碧绿，或开放的鲜艳，或也就枯萎了身，埋藏了根，等待来年努力破土，再次燃放它们的青春。
我非常喜欢鼠尾草，这里居然是开着蓝色花朵的那种。灰绿色的叶子上因为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会折射一点光，会误认为是银灰色。
还有马鞭草，高高的在春风中挺立着，摇曳多姿。
开花的时候，那一抹紫色的雾在风中飘散，非常鬼魅的样子。
有一段日子，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在同一家餐厅吃我下午三点的午餐。点同一种饭菜，老板与我很熟悉，一见面，很热情的笑。
“今天还是排骨煲仔饭吗？”
我点点头，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个小桌子边，这个时候往往是空着的。
那是一家老饭店，有着上海旧时光的味道，和平饭店那种感觉，虽然没有那么高级。
老板先递上一杯大麦茶，大麦茶在冬季或者春寒料峭的早春喝起来更加温暖。
从窗户向外望去，是常常经过的那片药草园。从这个角度看，有几块形状怪异的乱石会遮挡一点视线。乱石中针叶芒草努力从石狭缝里钻出来。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叫做小草的力量什么的，总之就是小草可以在很恶劣的环境中生长，哦！对了，应该是《种子的力量》，如果没记错的话。
有时候想想，自己何尝不是一棵草，在这个大都市生存还蛮不容易。
煲仔饭端上来，排骨炖的很烂，排骨旁边还有两片碧绿的小油菜，老板会送一碗例汤，味道淡淡的紫菜汤，虽然简单，能吃出海洋的气息。
“老板，你这个汤很好！”
“你不要小瞧这碗例汤，这个紫菜是来自舟山群岛，渔民自家采摘晾晒的，不是超市买来的。”
“哦！难怪。”
这汤让我想起日本餐厅里经常喝到的罗宋汤，也是豆腐和海带结加一些酱料熬制，为什么有时候味道相差甚远。后来去日本的次数多了，当地朋友告诉我，罗宋汤要自己熬制的才好，那种超市勾兑的速成汤味道相差甚远，想来和这紫菜汤是一个道理吧！
设计师的工作吃饭和睡觉不太规律，有一段时间，我的胃病很严重。
到医院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总之，就是胸口憋闷。有时候摸一摸感觉胃部硬硬的，像石头一样。也找不出原因，“吗丁啉”吃了很多也不见效，所以一直为此烦恼。
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胃病，有时候也和同事讨论这个问题。
“你不知道吗？干设计这一行，很多人都有胃病。”
“是什么宿命吗？”
“还不是加班熬夜，吃不好，睡不好导致的。
天天黑眼圈，眼睛肿的像条鱼。”
“什么鱼？”
“就是那种头大大的，眼睛鼓在外面。”
“那岂不是很可怕，眼睛挂在脸上。”
“没有啦！很可爱的啦！”同事是广东人，普通话总是拖长某个字的音，平淡无奇的故事在他嘴里也很生动。不过他总是认为自己在讲标准的普通话，不过，也只有他这样认为。
最近几天胃不那么难受了，虽然也没有完全好。
在上海每天晚上睡的很晚，加班习惯了，偶尔一天不加班也睡不着。
空下来的几个小时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静也回来的晚，我偶然早一点下班，她没有回来。我回来的晚，她已经睡着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天里也讲不了几句话。
找朋友吃个饭？还是打开电视看看新闻？伸手轻轻一抹，电视机上一层薄薄的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