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山,那野茶

2019-04-15  本文已影响0人  雲起山房_a776

                   

                  斯人已隐青山中,

                  桃李依旧醉春风。

           

        时光匆匆,恍然惊梦,岳父离开我们竟然已经有两周年了。

 

岳父母的老屋

      岳父生前,我对他怀有深深的敬意与深深的同情。虽然只是岳父,我却莫名对他有着亲生父亲般的感觉。岳父乃义门李氏之后,远祖为秦王李世民三子李泰。李泰博学多闻,聪敏绝伦,曾设文学馆,主编过名著《括地志》。然而岳父却目不识丁,幼年失怙,母亲改嫁,十几岁就自力更生,艰苦备尝。他一生刻苦耐劳,朴实厚道,安份守己,淡泊性真,与人为善,与世无争。无论是上山砍竹伐木、采茶闹弓,还是下田插秧种稻,样样都是一把好手,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可称之为优秀的农民。平生不赌钱,不喜烟,不好酒,一生只爱一杯茶。他喝茶只喝自己采的,采茶就采火烧峨的野茶。

闹弓:当地俗语,山上设陷阱以捕捉野兽。

孝义一门,忠厚传家

岳父母家的高山野茶园,位于绵延至此的九华山余脉,其岭当地人呼之为火烧峨。旁邻一碧万顷的太平湖,山中有清风,岭上多白云,生态环境极其优良。火烧峨高山野茶园系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岳父母分山到户所得,山高路远,位置偏僻,山路要行近二十里。至九十年代末,岳父母年高体衰,兼之往来不便,遂逐渐荒废。因其山深路陡,野茶园里不施肥、不打药、不修枝、不松土除草,一任自然,已成失落的世界,故而品质不凡,汤汁清纯,饮之味有兰香。

火烧峨高山野茶园

火烧峨是他自家的高山茶园,清旷高远、远离红尘,其茶在山村四周是公认的茶味最好的。岳父常说:还是火烧峨的茶好喝,香、浓、回甘。岳父家的自来水就是村子里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清冽甘甜,泡茶尤好。他曾经到上海来过几回,事事如意,就是喝不惯上海的自来水。他对我说过多次:“上海的水,漂白粉太重!”我不常饮茶,也不讲究,更不懂,从来就没注意到漂白粉的味儿。无疑,山泉是最好的,上海的水又怎么能与之相比呢?

门对青山 受伤,回乡休养

去年四月份,我的脐膊摔伤了,回到岳母家休息了半个月。一天早晨,我随岳母到官才峨茶园去采茶。这家人家在外务工,不能回来,就把茶园借给岳母采摘。顺着山脚走了许多路,又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了许久,一路上浓荫蔽日。到了那里,只见已经有一对老夫妻在采茶了。我和他们攀谈了几句,他们连声对我说:这里的茶好唉,山高,又陡,没法施肥,又不剪枝,又不除草,产量不高。“我女儿发朋友圈,卖得很好,同事朋友都喜欢喝,我们都来不及摘了!”夫妻俩很是自豪,也很开心。

官才峨高山野茶园

我来到茶园最高处,伫足远望,清风拂来,衣袂飘飘。远处太平湖波澜不惊,一碧万顷,度假村高楼林立,赫然入目。再远处,几层群山淡如眉黛,绵延在天际,一派水墨山水的意境。我四处拍了许多照片,也拍了视频。此处远离尘嚣,无上清凉,极目骋怀,山青水秀,郁郁葱葱,真是人间仙境。但这里还不是岳母家的高山野茶园。

太平湖近在眼前

第二天一早,岳母告诉我,今天要去火烧峨高山野茶园去采茶。岳母一个人先就早早地上山去了,临走跟我说,开始的路径和去官才峨的一样,在哪里有一个三岔口,我放一顶草帽,你就由此上山,一直走,走到顶就到了。我诺诺连声。岳母急急的走了,我送完二宝上幼儿园,一回到家,换上衣服和鞋子,就往山里走去。

山路陡峭湿滑 有时无路可走

进入火烧峨山中小道,触目皆绿,不见天日,如入太古之世,耳畔时有鸟啼。山路不仅陡峭,而且湿滑,极难行走,要人步步小心。否则,一失脚,就会滑倒,处处是山石,不是摔痛,就是骨折。有时根本就没有路走,因为无水时它是路,有水时它就是小溪。我只好从溪水边上另寻下脚处,一步一步捱过来。

静谧幽深,远离红尘 从至高处向下俯视

山路弯弯,一弯又一弯,虽然山高路远,我倒很享受这寂寂深林中的山行,让人澄怀清心,虽然也很劳累。在山行近五十分钟后,豁然开朗,一片向阳开阔山地映入眼帘,足有五六亩之大,上千株野茶静静地生长在这里。向上仰望,山势极陡,坡度近75度,越往上越难走,几乎站立不住,我只好手脚并用了。脚下都是碎岩砾石,野茶就生长在其间,株株瘦弱憔悴,处处荒芜不堪。

杉木已长大,野茶在其间 杉木环抱,野茶被侵蚀

早在岳父在世之时,因山高路远难行,二老年高体衰,又无人帮忙,遂决定逐渐放弃这片茶园。随后就购置了两千多元的杉树幼苗,栽种在一大片的茶树之间。而今四五年过去了,杉树苗已渐渐长大,渐渐遮住了许多茶树,而茶树难见阳光,渐渐不得生长矣!见此情景,我蓦然一阵心痛,多好的茶园啊,多好的茶叶啊!也许若干年后,连我自己也喝不上这里的野茶了。奈何!奈何!

万绿丛中一点红,岳母在采茶

从岳父母的野茶园顺着小道,再往上走,约莫五六分钟,就到了火烧峨山岗上,密密的灌木丛中,一条落满枯枝败叶的小路,是猎人、樵夫和野兽共同行走的通道。一路上还能见到野猪拱露的树根,擦破的树皮,还有零星的动物的粪便。向南侧一望,便是上下天光波光粼粼的太平湖,几处度假村尽收眼底。远山含黛,天朗气清,振衣山岗,犹如身在世外仙境。

火烧峨一侧就是太平湖

在岳父去世近两周年之际,今年的4月8日,岳父母的新居正式破土动工了。是为徽派四合院,占地近三百平米。造新房是岳父的遗愿。岳父在重病弥留之际,曾一再对我嘱托,要把新房造起来,我郑重答应了。

几年前,我因十分喜爱岳父母老家的山川景物人情风俗,有在这里安居休养的想法,并提出建造四合院。想着年老之后,有时间可以盘桓此处,悠游于山水林泉之间,读读书,写写字,喝喝茶,吟吟诗,无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或者“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岂不妙哉?义门李氏代有传人,如今岳父母子女三人共襄盛举,新居半年可期,岳父此时应可以含笑于九泉了。

新居无名,暂以怀岳草堂以名之!

永远的老屋

补记:

2019年历时十个月,岳母家的徽派四合院终于建成,余以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之诗意,拟为“云起山房”。四合院的最终建成,足以告慰长眠于山中的老岳父。

                    程华记于2020年3月20日

云起山房

           

云起山房远景 云起山房近景 云起山房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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