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室(上)
(一)
娥方的肚子已经像铜盆那么大了,这是她和宿生的第一个孩子。前阵子,肚子还看不出什么端倪那会儿,宿生和她保证过,孩子出生前一定要建一所漂亮的房子,又气派又华美,娥方把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华室”。
他们住的房子是宿生死去的父亲年轻时挖的,娥方不喜欢挖的房子,听长辈说,在这样的房子里住的时间长了会得痹症。她娘家的房子整个都在地底下,她爹,还有族里的几个长辈都有这病,四肢僵硬,手指头伸不直,干活的话十分不便,为此需要随身携带用来把手指捋直的小工具,出门上工时搭在肩膀上。就像有地位的人腰上总挂着一个骨针,是上好的兽骨头磨的,吃完肉用它来剔牙一样,旁人如果见到谁肩上搭着个小工具就立刻明白,啊!这是个没房子住的人!而另一个不光有房住,还顿顿有肉吃呢,羡慕死人。
当初嫁给宿生就是因为他家只有一半在地下,而且未来要建一座像大王宫殿一样的长在平地上的房子,要知道这是她的最大心愿啊!这个愿望从她心底滋生的那一刻起,世上便没了可以打动她的东西。
盼啊盼,转眼一个寒暑过去,可重建工作丝毫不像要展开的样子。娥方开始焦虑,天天问:“什么时候能住上新房子啊?”
对于这个问题宿生也是相当无奈,据说因为这两年贡纳的龟甲越来越少,光是大王和三公都不够用了,所以取消了平民购买资格,只在自己内部按配额使用。没有龟甲就没办法占卜建房时间,随意动工的话,怕是会惹怒上帝,这可是大件事呢。
宿生和娥方解释,告诉她我们现在没有资格买龟甲了,她立刻大叫:“怎么还要花钱买?我看我爹都是自己去捉。”
宿生赶紧按住她,怕她会跳起来,“乌龟没有了,上个大王没死的时候就没了。现在的龟甲都是羌人进贡的。”
“我们的乌龟都被羌人抓走了吗?”
“不是,羌人抓的是他们那里的乌龟,咱们这里的乌龟都已经抓完了,没有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羌人那里抓?”
“太远了!”
娥方这时开始掉泪,“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给你,为了我和孩子跑一趟你都不愿意。”
宿生避开女人失望又焦灼的眼神,心里也是难受,如果当初不是许诺了建房子,怎么可能娶到娥方这么美的女子。而且她为了建新房子真的是付出了太多,每天半夜便起床,连着跑五六家给官家小姐梳辫子,一天下来能赚两个小贝,舍不得花,全都攒起来以后为新房添置一个漂亮的铜案子。
梳辫子这个活不好干,阔小姐们刁钻得很,在这家拖延了时间,到下一家就要被克扣工钱,倒不是因为迟到扣钱,而是小姐们不能容忍她给别人编辫子的时间比自己长,她们把时间和心眼儿全都用在攀比和嫉妒上,乐此不疲,不然也实在没什么事可干。娥方一开始还会据理力争,后来被打了两回板子之后就学乖了,听了宿生的劝,少挣一个半个小贝总比一个都挣不到强。
想到这些宿生的心就会颤抖,如此一个可人儿,不该受这样的委屈啊!可是又能怎么办?能想的法子都试过了,难道要跑到羌人那里去捉乌龟吗?路程远还不是最紧要的,关键的是商人和羌人不共戴天,这一程肯定是有去无回。
宿生长长吸一口气,吐出来,悲伤情绪稳定了些许,可低头看看自己的女人,又是一阵痛苦袭来——她的头发乌黑油亮,竟从未梳过漂亮的辫子。
新房子看起来越来越遥遥无期,娥方委屈呀!只想起便要窒息了,难受得晚上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个惊醒想起房子,顿觉懊恼,心慌气结,好像刚刚一个不小心错过了整座金山。
娥方好几天没去上工,没心情,整日坐在房檐上,两手拖着肚子的下缘,目光空洞,时而从眼角跌出一串泪珠。等到宿生放工回来,做好饭,才能把她从屋檐上扶下来,但每次都要劝很久她才肯起身,嘴里嘟囔着,这是我最后一顿饭了,以后都不要吃了。
此前出现在她生活里的大多是王侯小姐,小姐们饱食终日,却也有不小的理想,娥方对“华室”的渴望在她们看来是不值得一提的,她们的理想更为远大和有意义。娥方经常听她们说未来要做妇官,有封地和很多的仆人,可以祭天和神,无比的荣耀,丈夫是不需要的(大王除外),尤其是像娥方这样,嫁人了连一座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简直不可思议,根本不值得去做呀。
小姐们描绘的那个世界对娥方来说太过虚无缥缈,没办法在脑海里描绘出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图景,她只关心新房子还有这些小姐有了封地之后还要不要她去给梳辫子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娥方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就是一茬又一茬的王侯小姐,让她有梳辫子的活可以干,每日挣上几个小贝。直到一天,她发现披星戴月一家一家跑的意义突然没了,在那之前每天出去干活和住上新房子之间是有着必然的连接的,意义没了,就是干活和新房子之间的必然连接咔吧一下断了,这么一来除了在房檐上发呆,娥方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很快周围人都知道宿生用建房子的招数骗婚了,评论大约分两种,一种说嫁都嫁了,孩子也快生了,就这么过吧,另外一种说当初如果不是贪图别人家的房子,也不会嫁过来,你这是自讨苦吃。
娥方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和周围的青年女子或者老婆子们吵嘴。
就这会儿,两位淑女挽手经过,一个笑嘻嘻的说:“哎呦,那不是宿生夫人嘛。”
另一个朝着娥方喊:“你的漂亮房子呢?”
娥方捡起手边的一个泥块扔出去,“管得着吗?多操心你们自己吧,还住在地洞里呢,跟老鼠似的,然后再生一群老鼠,正好一窝。”
说完娥方又从房檐上掰下一块泥扔过去,这次的投掷十分精准,正好打在女子脸上,女子不干,冲上前要和娥方干架,同行的忙拽住。
“不能和孕妇打架,输了白输,打赢了也是你不在理,谁叫律法保护她们呢。”
“我一个人就能打你们俩!”娥方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从屋檐上下来,甩着肚子追过去。追了两条街,被一位好心的阿婆拦下。
“闺女看着肚子里的孩子呀,有个好歹你就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
“你不知道吗?最近大王要建一座新宫殿,需要童祀,还没出生的孩子都是预备童祀,不能有差错,不然要杀头的。”
“是嘛……”娥方想想,怪不得周围几个大肚子小妇人似乎都不怎见到了,许是害怕出什么岔子呢。
“我的孩子生出来也要装在罐子里,埋在大房子下面吗?”
“那就不一定了,要看你运气,运气好被选中就可以了。”阿婆啧啧感叹,眼睛里闪着光,她还能生孩子那阵没赶上这种好事,“你说这得多么荣耀啊!以后世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呢。”
(二)
娥方到家时,宿生正在炉灶旁边坐着,嘴里塞着一把烟叶子,皱着眉头使劲的嚼,豆子在锅里,还没点火。见娥方进来,赶紧把烟叶子吐出来扔到炉子里。
“你去哪了?”宿生赶上前扶着娥方,“来,坐下。”
娥方不喜欢这种装模作样的关心,明明自己能跑能跳,用得着扶吗,要是真的关心就应该把大房子建了。她甩开宿生,探头朝锅里看了眼。
“又是吃豆子,天天吃豆子。”
“可是你说要吃豆子的,现在新鲜豆子也不好买了,过季了。”
“嫌我麻烦是吗?”
“没有,没有……”
娥方一屁股坐在地上,觉得肚子顶着不舒服,顺手躺下。宿生坐在她旁边,低头看着她,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他也是刚知道童祀的事,想和娥方商量一下怎么办,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想看着孩子出生长大,教他烧陶器,这门手艺养活了他们祖辈几代人。但他不敢说,因为只要一开口,娥方便又哭又闹,埋怨他没有把承诺中的“华室”给建起来。
“我想让咱们的孩子去做童祀。”娥方先开口说。
“啊?!”宿生一惊,从地上跳了起来。
娥方斜眼看着头顶上的宿生,和他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哼了声,说:“看把你吓得。”
宿生又蹲下,握着娥方的手,满心期待的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不是真的要把咱们的孩子送去做童祀吧?你别吓唬我。”
娥方也看着宿生的眼睛,妩媚的笑,“做童祀有什么不好,都说谁家出了一个之后,整个家族都会兴旺发达的。”
“第一个孩子不行,或者第二个是可以的。”宿生期盼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他松开手,站起来朝门口走了几步,屋子不大,几步就到门口了,他站在那里,看着远处。
地平线大概在他胸口的位置,只能看到对面的房子还有上面一小块天空,他把脚踮起来,依然是小小一块天空,回想那所房子没建之前,真真可以望得很远呢。相比自家草泥屋顶和墙壁,有这样一所漂亮的刷了白灰陶瓦房在眼前,难免会自惭形秽,这也是娥方不高兴的原因之一,而最让她气不过的是,对面家用的陶瓦片还是宿生的铺子烧的。
“第一个怎么就不行,说不定第一个做了童祀,我们的房子自己就来了呢。”
宿生扭过头来看着地上的娥方,光线斜斜的射进来,像在她身上蒙上了一层纱,特别好看。宿生不由得叹了口气:“唉!”
“你就知道唉声叹气的,有什么用?”
“不是的。”宿生又想叹口气,可一想到娥方会不高兴,便使劲憋了回去。“朝里的一位少师,他早年就住我家隔壁,听他说过,其实鼓动众人献出自家孩子去做童祀,是因为那些羌人啊夷人啊,他们的孩子不够用了,才骗我们把自己的孩子献出去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让自己的房子更坚固,为了他们的王位千秋万代,而这些孩子只是白白的被杀掉而已。”
“胡说!你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胡说八道!”
“我也不是说很相信,他这么一说,我这么一听,可是说不定他说的都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我们的孩子不就平白的没了命。”
“肯定不是真的!阿婆说自家孩子做童祀是最荣耀的,我听以前那些长辈也是这么说的,那个什么少师,他是大王的人,说话肯定不会向着咱们,你说是不是?”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真的希望能看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长大,特别特别想,你这次能不能就依了我。”说到这里,宿生像个受不住半点风雨的小姑娘一样伏在娥方面前,弱小得令人唏嘘。
“如果你能把房子建了,我就依你。”
宿生趴在地上没动,娥方推了他两吧,“诶,行不行啊?”,他还是一动不动,又过了阵子,他突然抬起头,坐直,好像从来没有为这个问题犹豫过似的说:“行!”
“太好了!”娥方开心的喊,眉眼全都开了花,宿生好久都没见她笑了。
“我要好好想想,哪里有关系,能给搭到买龟甲的路子,买到龟甲之后就可以定下开工日期了。”
“嗯嗯!”娥方抱着男人的胳膊使劲晃悠,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段时间不如你先找个地方躲一下,不然被抽到献童祀的话就糟麻烦了。”
“行!”娥方毫不犹豫的回答,随后想了一下又说:“我要等你把开工日期定下来才躲起来。”
“啊!那真的要抓紧了,你这也差不多要生了。”宿生摸着娥方的肚子,好大,硬邦邦的,感觉马上就会爆开,然后从里面蹦出来一个娃娃了。
宿生家世代为制陶的自由民,往上几代也找不出王室背景,除了曾有过一个做了少师的邻居之外,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可如果这个少师像娥方说的那样,一心向着大王,那也不是非常值得信任。宿生想了一天,每过一刻钟,感觉距离失去孩子又进了一步,这让他焦虑不已,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少师那里碰碰运气。
这个少师虽说叫做旧时邻居,但他在宿生还没出生时就离开了,几年前爹还没死,他曾到自家作坊来过一次,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自己,估计九成九是不认识了。
宿生挑了几个刚烧的最新式的陶罐子,都是顶漂亮的彩陶,用麻绳扎好,扛在肩上,作为送给少师的礼物。到了少师府,看门的见他扛着一摞陶器便把他让了进去,以为是主人定做的,这些天几位夫人一直吵吵着想要漂亮的花罐子,现在正是采鲜花的季节呢。
少师自然是认不出他了,见他肩上担的陶器很是欢喜,这几个罐子正合适,一位夫人一个,省的她们争抢起来不好应付。
“放这吧,放这吧。”少师让宿生把罐子放在地上,然后把几位夫人都喊了出来让她们挑。看着几个整天喧嚣聒噪的女人欢欢喜喜的一人抱了一个走,少师这才想起,还不知道罐子是谁买的呢,这真是很贴心了,家里几个女人吵闹起来头痛得很。
“是谁让你送来的?”少师问呆在一边的宿生。
从进得屋来到现在,宿生一直傻傻的看着他们,眼前的情况着实令他意想不到,但也隐约感觉到,今天大概来的对了,龟甲的事情可能有希望。
宿生毕恭毕敬的回答:“是我家作坊自己做的,特地拿来送给您。”
“哦!”少师立刻明白,这是有事相求。他认真看了下宿生,蓦地,感觉这个人似乎见过,只是眼前这个更年轻些,“你是……你是制陶作坊那家的吧?”
“是呀,是呀。”宿生忙点头。
“哦,哦……”少师也点头,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宿生,这个孩子长得和他爹很像,说起来少师和宿生的爹还有些渊源,俩人年纪相仿,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
“你父亲可好?”少师问。
“他去年过世了。”
“噢?”少师的脸上现出惊讶神色,近些年,同龄人的死讯总会带给他一些震撼,似乎预示着自己也将命不久矣。
“咳嗽了好多年,铺子里的灰尘太大,呛,那天应该是咳的有点狠,身边又没人,不然给他拍拍背啊,把痰咳出来就没事了。”
“那真是,唉!”少师颔首惋惜,心下又觉得自己还能多活几年。“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三)
宿生立刻跪下,把头伏在地上。
“请少师大人帮帮我,不然的话我的孩子就没了。”
看宿生的架势,少师觉得这忙可能自己也帮不上多少,他不过是个弹琴的。
“你说说看。”
“我和妻子承诺过,在她生下孩子之前要把房子建好,可是您知道,这一年,龟甲哪里都买不到了,我没办法知道上帝让我哪天开工呀,房子建不成的话,娥方她就要把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献出去做童祀了。”
“原来是这样……”少师点头以示自己听懂了,心想,原来他是来求龟甲的,还真是帮不上忙啊。之前倒是还有几片存货,可是家里几个败家夫人太能折腾,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只能靠每年的几次大活动挣一笔,还有田里的粟米一年收一次,钱总是紧巴巴的,见龟甲奇货可居,便卖掉了,可是就算没卖掉也不可能给他啊。
如果和他说龟甲没有啦,也不能弄得到啦,礼物就得还给人家,这不行啊,家里几名淑女恐怕要闹翻天,她们拿到手的东西,想要抢走是不可能的。哎呀呀,这可真是难办了!
少师不由得心生起怨恨,你刚才来的时候怎么不事先说明,那是礼物,是用来换龟甲的,如此一来礼物我是决不能收的。
“你叫什么名字?”少师和颜悦色的问。
“我叫宿生。”宿生抬起头,见少师温和的面色,心里觉得踏实了一点。
“我和你说啊……啊,你站起来,站起来,别在地上趴着。”
宿生站了起来,满心期待的看着少师。
“我和你说啊,”少师捋着胡子,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龟甲呢,现在大家手上都没有了,我知道下一批大概要冬天才能到,还要几个月,到那时我可以帮你搞到一块,可是就怕赶不及了。”
“啊!”宿生又惊慌起来。
“你别急,听我说,其实吧,我觉得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做童祀是非常好的事情,可以保佑你们家族万世平安啊。”
“可是,可是,您不是说那些孩子都是白白死掉的吗?”宿生的音调都有些颤抖了。
少师捋胡子的手停了下来,“哦?我说过吗?啊……那可能是因为有些人不愿意把自家孩子献给上帝,可是又担心这样一来会给自己带来灾难,我这么说只是安慰他们一下,因为就算不献祭,也不一定会有灾祸嘛。”
见宿生呆呆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少师继续说:“把孩子献给上帝,这是非常荣耀的啊!给你讲讲我们祖先的故事吧,很久以前,天上一起出现了十个太阳,人们一个个的被热死,地上,河里,全都铺满了尸体,只有献出一名女子被十个太阳炙烤,才能免除灾祸。当时的部落有个女首领,她把自己献了出去,在山巅上烤了三十天以此祈求上帝保佑部落和族人,然后才有了我们。所以你知道吗,把自己献给上帝,是让整个家,整个族群可以绵延万世的一项丰功伟绩呀!”
“可是……”宿生不是很关心绵延万世的问题,他就想要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可是那些没有让孩子做童祀的不也活的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少师的语气变得严厉了些,“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连房子都没办法建,而有的人可以有大片的土地,想建多少房子就建多少,为什么你每天要在尘土飞扬的作坊里烧陶,而有些人却有无数的仆人给他干活,你想过为什么吗?”
少师停了下来,盯着宿生,又把问题重述了一遍:“你想过为什么吗?”意思大概是希望宿生把这个现象给解释清楚吧。
宿生答不出来,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为什么,觉得本就该这样,住地洞的人就应该住地洞,住宫殿的就应该住宫殿,就像女人能生孩子,早上起来能见到太阳一样理所应当。
他很努力的想把为什么给解释清楚,觉得也许说出来之后就能得到龟甲了,嗯嗯啊啊了好一会,但最后只能说不知道。
少师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说:“我们的先王,汤,你知道吧,当年把自己放在在柴堆上,下令臣子点燃祭台,他要将自己献祭给上帝,祈祷我们商国千秋万代,所以你看,现在普天之下只有我们商存活了下来。而我们大王仓库里的钱、粮仓里的粮食全都堆得满满的,连野兽飞鸟都要听候他的使用。为什么?就是因为商的先王愿意把自己献给上帝啊!”
“噢!”宿生好像明白了一些,他听长辈说过桑林祷雨的故事,而燃火前大雨降下,就是上帝降幅呢。
“我父亲的哥哥就是童祀,不然我的今天有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是嘛!”宿生这时才恍然大悟,感叹道:“原来是这样的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这些话我从来不和人讲,天机不可泄露的。”
“嗯嗯。”宿生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这样,我建议你们明天就去登记,不然机会就让别人给占去了。”
“好的,好的。”宿生千恩万谢后便与少师告辞,急急地赶了回家。
娥方这边见丈夫为建房开始活动了,欢喜的不得了,一早起来砍柴担水的忙活,似乎生活又重新被灌满了意义。此时正在整理柴火堆,看到丈夫远远走过来,脚步轻松,脸上带着喜悦,娥方知道事情进展的不错,赶紧迎上去。
“怎么样?求到龟甲了吗?”
宿生拉着娥方,“我们回屋去说。”
“为什么要回屋说,这里说不行吗?”
“回去说,回去说。”
宿生怕娥方一听到龟甲没求到,暂时没有新房子,会立刻坐在地上哭喊,引来一帮邻居围观看笑话。进到屋里,把娥方扶到凳子上坐好,又拽了一张放到对面,自己坐下。
娥方都快急死了,“到底怎么样了嘛?”
宿生没说龟甲的事,把头先少师和他说的那番话给娥方重述了一遍,说到“你想过为什么吗?”的时候,同样着重问了两遍,但与他不同的是,娥方对这个问题一点不迷茫,立刻知道了答案。
“因为他们的孩子做了童祀吧?”
“是啊!”宿生一拍大腿,“你真是聪慧!”
“你看,我说的对吧?我都说送孩子去做童祀,世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呢。”
宿生把手放在娥方肚子上,问:“那你觉得我们这个孩子送去做童祀怎么样?”
“好啊!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那我明天就去登记了,少师说机会难得啊。”
“我们现在就去吧!”
卜官见一对小夫妻拉着手高高兴兴的进来,说要把自己的孩子献做童祀,感到十分惊讶,他见过的全都是抱着孩子呼天抢地不愿意,这么开心的还是第一次。但怎么说这是好事,童祀的任务还差一大截,来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