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鸾禧》：令人心惊的细节1

作业：读张爱玲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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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的《鸿鸾禧》描写娄家这个暴发户之家在大儿子婚礼前后的一些细节。读起来让人心惊。尤其其中女性的有关描写，十分悲哀苍凉，没人逃脱张爱玲的春秋笔法。

今天先看新娘子玉清。

首先，玉清是个不错的女子，门第不差，气质不错，有文化，是新女性。

玉清的婚礼，玉清和新郎应该是主角吧，准备婚礼，那种期待应该是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然而，张爱玲的笔下，整个婚礼都没有提及新郎新娘姓名，整篇文章写新郎只有几笔，新娘笔墨比婆婆还少，读起来也没有一丝喜气。

她，最先在小姑子嘴里出现了。小姑子说她身材，“她一个人简直硬得……简直‘掷地作金石声’！”碰得骨头咔咔响，人很白，是白骨。看着人都瘆得慌。

小姑子看不上嫂子，觉得玉清是高攀了他们家，不难看出言语间的轻蔑和鄙视。

玉清并不是像小姑子说的那么不堪，应该是个头比较高，又偏瘦的那种，而且还有一点高贵的气质。至少穿着长裙长袖的银白的嫁衣，这样严装起来，是很看得过去的，报纸上广告里的所谓“高尚仕女”。应该是把小姑子给比下去了，小姑子心里不爽吧。

小姑子那样说她，读者看着有点愤愤不平。有小姑子的粗俗，也有社会风气的映射。

玉清虽然出身没落贵族，也算一个有知识的新文化女性，她的公公娄嚣伯能够和她谈论时局动向一两个小时，然后夸她，说难得看见她这样有学问有见识的女人。

应该说，玉清无论是家庭、外貌还是素质，都不差的。

玉清的冷漠和悲哀

玉清结婚时开心的，甚至于有点欢欣鼓舞。是新嫁娘的幸福吗？是出于爱情吗？

悲哀的是，不是因为爱，而是庆幸终于嫁掉了。可能印证了小姑子的话，嫁得比自己预期的好一点。也就是说，经济上，她有了依附。

玉清非常小心不使她自己露出高兴的神气——为了出嫁而欢欣鼓舞，仿佛坐实了她是个老处女似的。

原来，也是恨嫁的，虽然婆家是个暴发户，小姑子甚至有些粗俗，家里人也貌合神离，还是算不错的归宿。

这样新式的女子结婚时，却拼命花钱，拼命地买，完全不是欢欣鼓舞的，而是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悲哀心情。

她认为一个女人一生就只有这一个任性的时候，不能不尽量使用她的权利，因此看见什么买什么，来不及地买，心里有一种决绝的，悲凉的感觉，所以她的办嫁妆的悲哀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她家里给她凑了五万块，她全花在自己身上，什么都要配套的，哪怕只是摆设，也要最好的。

她的小姑子和小叔子都嫌她钱花多了，检视她买的东西，都觉得她蠢，这样会花钱而又不会用钱，也觉得无限的伤痛惋惜。虽然他们是出于私心，但是玉清确实买过头了。

她和丈夫去买新房里的东西，首先尽自己的买，最后连床都没有买，这样的结婚，好像是闹剧，两个人都宣泄着自己的物欲。

文章没有提及他们的一点互动，好像大陆对她相对满意，她满意他吗？应该是不满意的，她没有一丝新婚的甜蜜和期待，没有爱，也没有新生活的向往，只有空虚和悲哀。

喜从何来。

玉清是冷漠的，自己娘家已经没落了，想必也不容易凑那五万块，她都买了鸡零狗碎的东西，只为任性这一回，因为是唯一的一回。

还有，她得知她婆婆给她做鞋，有些不自在，玉清觉得她也许应当被感动了，因而有点窘。她还是自己买了鞋，也没有表示。

无论对自己家人还有未来的家人，她都是冷漠的，只有对未来生活的悲哀。还有一丝庆幸，哀伤的庆幸。

玉清的宿命

为什么她结婚花钱花得那样决绝悲哀？

我想，她看见了自己的宿命。结婚对于她就像是电影最后的剧终，真正美好的已经散场了。

正如她模糊的结婚照，照片上仿佛无意中拍进去一个冤鬼的影子。这是她的宿命。

她知道是什么样的生活在等着她，她婆婆那样的吧，没有爱和尊严，只有爱别人的份，甚至还是被嫌弃的爱。她都没有想过去挣扎，大概也没有办法挣扎，看看这里面的女性，未婚的睁大眼睛找这样的机会，她只有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这桩婚姻，也许只是她的虚荣而已，她是清楚应该抗拒的，而她感到庆幸，带着悲哀，在旁人妒忌的眼光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