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主义者
一、
当你提起离秋这个名字，这条街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问街坊邻里他这个人怎样，保准对之嗤之以鼻。他在这片的名声很不好，众人对他的评价褒少贬多，少到如何？除了他三岁的儿子在他凶神恶煞的鬼脸恐吓下，才不得已对其夸赞。多到如何？除了他三岁的儿子，基本上都讲过他的坏话。
不出你们所料，因为这些负面因素，对他当下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虽然他也有两三个好友，我们应该知道，即便如此，他依然生活在痛苦挣扎之中。对于周围人们的不理解，不认同，不支持，离秋先生有些无可奈何。
因此也就造就离秋先生这种孤僻奇怪的性格，认识他的人总说他与正常人的思维不同。其实只有自己清楚，不过是想要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罢了。现在的人们太过于争强好胜，无论哪个阶层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要相比，往往眼高手低，结果差强人意。而离秋先生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身边的人趋权附势，卖弄头脑，都与他无关。
在玄幻小说中这样讲过，当自身修为达到某种层度，就可以形成个人的小世界，当修为不如自己的敌人被强行拉入后，就再无生还的可能，在这个小世界里想做什么做什么，在里面唯我独尊。可是离秋的世界就不像玄幻小说中那样，当他独自一人时倒是也能形成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身边的车马驶过，人潮喧闹，风吹草动，鸟虫扇动翅膀，无论做出怎样的响动，动作，他的世界都将对之屏蔽。世界外的声音却不像世界内的祥和那般，各种难堪的言论，那些自诩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开始不断地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莫洛先生和离秋先生是同事，都是小学老师，并且也是离秋先生私底下为数不多的朋友。不同的是莫洛先生和离秋先生的学科不同，一个是数学一个是语文。像离秋先生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朋友，当你知道他们两人相识的故事，肯定感觉很好笑。听莫洛先生说，他当时面临人身三急之时，慌慌忙忙地想要解决人身大事，却不料冲进女厕所，当时厕所没有别人，所以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走错。等问题解决之后，正准备擦屁股，却发现自己因为匆忙忘记带手纸，这下好了可怎么办，他刚想尝试着对外面呼叫，想问他人借纸，却不料听到女人交谈地声音，而她们所交谈事情让他吓出一身冷汗。A女人说，最近总有男教师偷偷摸进女厕所，后来校方加强人员巡检，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他。接着B女人也说，是啊，真不知道是怎样地无耻小人竟然做这种勾当，我们赶紧吧，说不定这个变态就在厕所里。
原本莫洛先生是不小心进来的，被她们这样说，却也觉得所谓的变态指的就是自己，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看来想要出去还需从长记忆。这时旁边位置发出声音，没想到女厕所也这么臭。听声音是男人，莫洛先生心中不免有些害怕，难道口中的变态就在自己隔壁？不管了，擦屁股才是大事，就压低嗓音问道，先生请问您有多余的手纸吗？没想到他竟然用颤颤巍巍的手将纸巾递过来，那一刻他觉得他们两人在互相猜忌。就这样他们相识，莫洛先生后来说，虽然和离秋先生是一间办公室，那次厕所的遭遇是第一次说话。
两人虽然是朋友，但是性格差异非常大，离秋先生爱静，莫洛先生爱动，正是因为这样两人相处起来也不会显得无话可说，从而尴尬。离秋先生其实没有什么好去描述的，他这人实在是无趣的很，就连学生上他的课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生动的语言，也不和学生沟通交流，枯燥的很。离秋先生的面貌非常普通，让人看到后就会容易忘记，实在算不得出众。住在教师家属楼里面，这几栋楼房也没有什么好去描述的地方，底层红底的楼房，像离秋先生的面貌一样普通至极。他的家中只有他和自己三岁的儿子在家，因为性格的原因导致不完美的婚姻，他的妻子曾多次劝告让他多和领导同事走动，也去亲戚家串亲，可是无果，最后被逼离婚。他的妻子实在无法忍受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看着身边的事物与他无关心中就来气，真的是太过于自私自利，完全没有别人在他身边的需要，至于儿子的抚养权她想都没想就放弃，因为妻子怕她的儿子长大后和离秋一模一样。
自此离秋先生过着独自带娃的生活倒也怡然自得，当他去上课时就将儿子寄托在楼下的托儿所，到晚上下班再去接他，这样儿子的的看管问题就得以解决，最重要的是耳边清净下来，再也不会听到妻子吵闹的声音。
二、
说起来教师这个职业待遇是相当好，除去每天上课，周末还要过双休。只要是放假，离秋先生就会憋在家里不出来，总是躲在书房写字，将儿子放在旁边的卧铺上，也不怕儿子贪玩摔下来。他几乎不会主动出门，除非日常开销，或者必须自己亲自出去的事情，像这种需要亲力亲为无法避免的才可以使之出动。他这人生活中还比较小气，结婚这么多年，出行的工具只有一辆自行车，平时上下班都是他骑车载着妻子到公司，然后自己再返回学校，并且乐此不疲。妻子对于这件事也多次抱怨，开始的时候还会含沙射影的说些隔壁的艾奇先生，对面的长蒙太太前天刚提车款式太老，颜色也不够艳丽，后来就直接了当的说，你能不能买辆车，嫁过来都好多年还是骑着破自行车。
离秋先生每当听到妻子说这样的话就头痛无比，没什么总是和别人攀比，自己过好自己不就好了，虽然没有汽车，但是也是吃穿不愁，生活无忧。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他也清楚这么多年来他对妻子是亏欠的，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去争辩，只好以沉默来回应妻子的话，说得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根本不想去解释，也不想发誓以后会过的多好多好，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从上学时期他已经将未来的路看清。冥冥之中只有注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吧，与世隔绝，不谙世事，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终将被世界抛弃在社会的洪流之中。对于妻子，他不敢为未来去做承诺，做了又如何，终究是不能实现，不如趁这个机会放手，对自己和她都好，继续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非常清楚自己以后注定是不幸福的人，要不是当年父母逼迫的太紧，原本是不打算结婚的，可是世俗对他的看法特别大，总是被不传宗接代就是罪过来要挟，永远无法做自己。
今天是星期六，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沉思，可以看到他目光呆滞的表情，手掌拖着下巴，静静就坐在书桌旁，原本他是打算来书房看书的，前两天听朋友推荐村上春树的《天黑以后》，以窥探人们的心中秘密为主题，对他有些吸引，只是心中的感受暗潮涌动，让他不得已买来好多天还在看第一页。
正在他思考时，门铃声响起，将他从个人世界抽离出来，他赶紧走出书房去开门，是莫洛。他对来者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因为每个周末莫洛先生都会来，不要问为什么，一则是因为两人关系密切，二是离秋先生的妻子在离婚后拜托莫洛常来看这个孤独的人。教师这个行业实在是轻松的很，从莫洛先生这么频繁的拜访就可以得知。刚开始离秋先生对于这不速之客是感到厌烦的，后来竟也期望有人和自己说说话，倒也不错。大家都知道离秋这人非常的小气，可是当他离婚后竟也开始大吃大喝起来，身体逐渐有些发福。
“我发现你今天变化可真大。”莫洛先生刚进门就对离秋说话，不只是真的假的，他并没有很认真地仔细打量，竟然也可以看出人的胖瘦。
“请坐吧，我去泡壶茶，正好尝尝我早上刚买的焗南瓜，中午的时候留下吃饭，还有两份墨鱼饭也一起品尝吧。”说着便走向厨房准备，过一会他双手端着食盘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刚刚你说什么？”
莫洛先生是非常讲究的人，只见他面前的餐桌上被他用餐纸擦拭干净，端正的坐在麻绳垫上，见离秋将食盘端来，赶紧双手接住，看着离秋在对面坐下后讲：“我说没想到只一日未见你竟然胖这么多，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不会是生病导致的身体虚胖吧。”
“真的吗，我并不知道，那我去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见他起身在客厅旁的墙上取下镜子，边来回走动，边端详：“没有呀，我感觉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你指定是开玩笑的。”
等他说完这句话，便匆忙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没过多久便走出来，继续坐在莫洛的对面。
三、
“有句老说得好，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现在都发福到这个样子，竟然还在狡辩，你这人就是这样，对别人说的话不认同。还有你刚刚去卧室干什么？”说完，莫洛抓起一块焗南瓜放入口中：“这焗南瓜的味道这么正宗，是在最西边林华街最后那家店买的吧，你住在最东边去最西边买东西，现在真不怕麻烦。”
“那可能是我真的胖了，最近经常吃甜食，也不知道为什么，离婚前根本就不待见甜食，现在反而愈发喜欢。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离婚后才懂得珍惜，心里会很苦，所以才会想吃甜食，到现在为止心里仍旧毫无波澜，没有任何的情绪涌动，或许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因为什么原因，那就不得而知。孩子在书房睡觉呢，刚刚去看看他睡醒没有。离婚时本来打算将孩子的抚养权交给她，没想到她竟然不要，还说万一以后孩子的性格随我那不就完了，我本来想反驳像我这样怎么了，想想还是算了，像我这样真的是孩子的不幸。”离秋拿起焗南瓜刚咬掉一小口，就放下，可见他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事情都已经过去，不要再想那么多，我觉得你应该振作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糊里糊涂。现在外面的人对你的评价可不是很乐观，你不要老是憋在房间里，多出去走走，多交些朋友，甜食也不要多吃，现在就你一个人看着孩子，要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莫洛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认识这么久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对于不喜欢做的事情任何人逼我我都是不愿意接受的，外面的人心态复杂，和我想象的世界并不一样，我不想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同样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别人打扰，我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现在的人总是拿道德伦理来绑架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不能做自己呢，想想我们小时候，做什么都是无忧无虑，现在反而有那么多束缚。为什么人生下来就要社交，为什么人们总是对身边的人和事作对比，为什么人们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搞不明白人心为何这么复杂。我觉得我把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想随意猜测别人的动机和想法，并增添各种诟病。你说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对与错的分界点在哪，对与错这个是谁创造的，又是谁决定的，这些都没有答案。对与错每个人的理解不同，也并不是多数人认为的就是对的，少数人认为的就一定是错的，说到底都是个人的主观想法。那么既然是个人的，又凭什么要强加给别人，人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动物，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冠冕堂皇的斥责别人。”离秋先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些口渴，自顾自地喝起水来。
莫洛有些被他问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他，对于离秋说的那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正如离秋说的那样，大概自己就是属于大众的那些人吧。虽然没有像那些人似的背后讲别人坏话，但是生活的行为常态又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者离秋并没有感到尴尬。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你没有感觉这种与他人格格不入对你及你的家庭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觉得有些自私吗，其实从生下来到懂事以后，谁都想变成单纯可爱的人，可是生活往往是残酷的，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想法。这个世界也并不会因为你的想法而发生任何改变，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只会碰地头破血流，到头来还不是满身狼狈。不如顺从这个世界，就像众多人一样，安安稳稳地生活，时间长了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莫洛先生说完后站起身来，拍拍离秋的肩膀，便准备向他告辞。
离秋赶紧站起来，拉住他：“你别走啊，中午留下来吃饭吧，还有两份墨鱼饭呢。”
“下次吧，现在你需要安静下来思考，做为朋友对你的忠告，你可要听进去。”莫洛离去。
看着离去的莫洛，离秋不知是否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见他转身回到书房去看孩子。
四、
学校正在举行双人绑腿跑的游戏，要求所有老师都要参加，离秋对此表示非常的不满，这种强制性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灾难。这场比赛他并不想参加，众所周知这种比赛是需要将两个人的一只腿绑在一起，这是他特别不愿意的事情，本来就不愿意和别人打交道，现在却要将他与别人绑在一起，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要将自己的生命与别人绑在一起。
既然如此，他准备去找教导主任告知自己不想参与比赛的打算，可是自己心里实在没底，因为教导主任恒德这人非常的势利，并且还非常油腻。势利还好说，只要给他些许好处就可以将他搞定，那么油腻这话又从何而来呢，此事说来话长。之所以说他油腻，是指他这人只要碰到女老师就凑上去说话，这个时候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什么都说，总是可以将那些女老师哄得笑盈盈的。这是在老师和学生之间都出了名的事情，离秋对于他的作为总是忍不住指责两句，还说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做到为人师表，校方竟然也不处理这件事，而像他这样爱岗敬业的老师竟然得不到同事们的尊敬，简直是没有天理。而他每次小声对恒德说的话，有时因为声音太大被恒德亲自听到，有时被别人讲出来传到恒德耳中，这时恒德就会破口大骂，当然有时是背地里，有时直接搬在明面上。长此以往，两人之间的怨恨越积越多。
现在这个时候去找他，肯定会被他拒绝，并且还会被狠狠修理。这样一来，倒也是比较麻烦的事情。他只好找到莫洛，让他给他想个办法渡过这场危机。
“莫洛，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出去走走，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他将莫洛喊出办公室，两人站在走廊，倚靠着栏杆。
“让我猜测你想跟我说什么事情，哦，是不是这次比赛的事情，要是这件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这次是校方提出来，所有老师必须参加，或者有其它的办法，但是我不建议你去做。”
“可是我实在不想参加，这件事如果只能去求助那个油腻的男人，那还不如让我直接向他投降，你是知道的我和他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让我去求他这种人，让我自杀好了。你再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离秋知道莫洛说的其它办法是什么，他也知道目前也就是只有这个办法，他现在来问莫洛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离秋，我实在无能为力，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真的愿意昧着良心去巴结他吗。”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莫洛对于他现在的想法是知道的，他只是不肯承认当前的事实，对他说完这句话，莫洛就回到办公室准备下节课需要的教材。
留在离秋自己在走廊思考，就连身边路过的学生说的“老师好”都没有听到，学生走远后小声嘟囔着，离秋老师也太过于目中无人。当然即便是学生在他跟前说这句话他也是听不到的，此刻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时一位满面红光的男人从楼梯走来，还学着学生们手里旋转着笔身，可见他此时的心情特别好，还好走廊没有女老师，不然又要停下来寒暄几句。离秋刚从沉浸的世界走出来，便看到迎面而来的教导主任恒德，看他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真是天赐良机。离秋赶紧改变往常平淡的模样，快步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而恒德被这一反往常的态度震惊，在平时两人的关系并不和睦，看他此刻的表现应该是有求于他，当他清楚别人的意愿后，便开始端起架子。只见他仰面朝天，双眼直直的盯着顶部的楼板，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俨然有教导主任的气势。
“怎么了离秋，有什么事你快说我还要去忙。”他停止转动笔身的手，背在身后，以不耐烦的语气说。
看着恒德此刻的样子和态度，离秋心中非常气愤，要不是今日有求于他，定要和他比试高低，只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将语气放得更加缓和：“我找您确实有件事，想要请求您的批准，几天后的那场比赛我是否可以不参加？”
“你是没睡醒吗，在开什么玩笑，校方决定的事情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们都是老师，你是想让我徇私枉法吗，那我可不答应，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请你走开，不要挡住我的路。”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恒德准备好好修理他，原本傲慢的脸更加傲慢。
“我...”离秋话还没有说完，这时走来几位女老师，恒德便扭过头去和她们说话，将他晾在一边。他只好放弃，知道再继续下去也是自找没趣。
五.
原本离秋准备抗议到底的，当学校发出通知，对不参加比赛的老师扣除当月的奖金，他想到现在离婚后，自己暴饮暴食给家庭带来很大的负担，而且家里还有孩子要养，如果再被扣除奖金那就实在得不偿失，只好硬着头皮参加。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偏偏就发生在离秋身上。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够准确，这件事完完全全是他自找的，原本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他自己出头，导致遭到众多老师的批评。此时他正在和几位老师据理力争。事情的原因是，在比赛过程中，一位学生因为在上学途中被三轮车撞倒，导致腿部骨折，可是在老师的严厉要求，以及学校要求全员参与，使他在比赛过程中摔倒在地，骨折加重。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就是我们校方的责任，如果不是学校要求所有人都要参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向学生的家长登门致歉，还应该在报社，电视台说明此事的发展情况以及真相，还要在后续记者采访中积极配合。”离秋平时虽然不太爱去管别人的事情，可是看着自己的学生受伤且被抹黑，操场上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人为他发声。
学生惧怕老师的威严不敢出声，老师惧怕校方领导的权力不敢出声，校方惧怕社会的舆论不敢出声，每一方都处于于被另一方压住的存在。他看着周围的同事和学生，在他们脸上看出经常指点自己冷漠的表情，那是不同于自己的冷漠，自己的冷漠只不过是维持自己的世界，而他们的冷漠却是保证自己的利益。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维持自己的世界和保证自己的利益虽然都是为自己，但是所在的基础是不同的，他们分别是以自己为基础去维持自己和以第三者为基础在不触及第二者的利益上保证自己的利益。再以玄幻小说为例子，就如同魔法的防御和攻击一样，维持自己的世界属于防御范畴，是不存在攻击性的，往往容易受到外界的冲击，保证自己的利益属于攻击范畴，以对第三者表达的态度，对第三者造成不同类型的伤害。很明显这种伤害不会对第三者的肉体造成任何影响，但是对人的精神层面带来的损害是非常严重的，以往的人们只是在追求物质方面的影响，远远忽略精神上的影响，以至于现在才会发生各种类型的精神方面的病。就像新闻上报道母亲跪在跳楼自杀血肉模糊的孩子身边，边哭边说：“我管你吃管你喝，衣食无忧，你到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离秋老师，你在这里胡言论语什么，这件事我们校方完全不知情，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是学生自己故意隐瞒不说，这件事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责任，你不要给学校找麻烦。”说这话的正是教导主任恒德，身为巴结领导的典范，此时正好展示自己的忠心和能力。
“什么？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身为老师竟然扭曲黑白，那可是我们自己的学生啊。事情的真相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数，这位学生到底是隐瞒腿伤，还是你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失，还有在座的各位同事同学，也有多数人知道事实，却没有人愿意为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利益的学生发声，你们心里能过得去吗？大家扪心自问，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面对周围人的冷漠该做怎样的感想。”他实在搞不懂现在的人为什么不敢承担责任，在他们假装义正言辞的脸上可以看出胆小，懦弱。他们不过是一群保证自己利益的人和一群不想被拖下水的人，竟也学着大义凌然的互相捆绑，真是可笑。
“恒德老师你别说了，还有离秋老师你也先停一下，我来说几句。”这时校长站起来，示意让这两位唇枪舌剑的人让出视线：“各位师生大家好，我是本校的校长，首先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各位带来的困扰和受伤学生的伤害，表示深深的歉意，这件事的真实原因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去了解，我希望各位不要争吵，争吵是没有用的。现在我们应该对事情的原因经过进行全面调查，对受伤的学生进行慰问，现在受伤学生已经被送往医院，也有随行老师陪同，各位请放心。等事情原因查清，我们再讨论是谁的责任。其次是，目前正在进行比赛，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影响，所以我们先继续我们的比赛，这件事等比赛结束后我们开会讨论。离秋老师，两位看这样可以吗？”
果然是一校之长，几句话就将这件事轻松带过，虽然还没有承认是校方的原因，但是有说比赛后进行调查，那就先这样吧：“可以，还望校长给出满意的答复。”
六.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摸着肚子上打折的肥肉陷入沉思。离婚后这三个月以来，体重明显呈上升趋势增长，虽然自己嘴上不承认，但是这身发福的身体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困扰。并不是因为影响身材，而是之前的衣服现在穿不下去，这有什么不同吗，他担心的也不是衣服是否可以穿下去，而是还要花钱去买新的衣服。
离秋去卧室将钱包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已经寥寥无几，他心中大骂，接着去翻箱倒柜，最后终于找出几张，凑在一起勉强可以买一身廉价的西装。就这样吧，他先是将孩子送到楼下的托儿所，然后去库房取自行车，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他这时才想到前几日去最西边林华街买焗南瓜时，他那老旧的自行车竟被人偷去。他不曾想那自行车破旧成那样还会受到小偷的青睐，再加之当时觉得配把锁还要花钱，足够买两份焗南瓜了，没有必要再配锁。这下可好了，现在连唯一的交通工具都没有。他已经向警察局报案，警察来现场取样查证后离开，让他等通知，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他对现在的办事效率没有期待，多数自己的自行车是找不回来了，他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心事浪费在这件事上，当下最重要的是买件大点的衣服。在公交车站等许久也不见车来，他心中不免大骂几声，开公交车的司机现在技术这么差，就这点距离也需要这么久。等许久后车缓缓驶过，眼看就要到站牌，可是并没有停下，只见公交上已经挤满人。
“现在的人口真是增加了许多，现在人多的连公交车都挤不上，好不容易想要出来买件衣服，竟然连家门口都没出去。”离秋不免发起牢骚。
“前两天看报道，说是今年又增加一百多万人口，再加上现在老年人的待遇好，乘坐公交车不需要付钱，随着一年年过去，达到这个条件的老人又增加一批，现在公交车都成为老人的专属车了。”身边的一位男人听到离秋的抱怨也配合着抱怨。
“你们两人怎么能将这件事怪罪于人口的增加和老龄化的增长呢，要从自身去找问题，或者是我们起的太晚，错过了早班车，现在正是人流量高的时候，还是耐心等待吧。”还是女人的心思缜密，能准确的看出问题的所在。
这时离秋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原本是打算买衣服前顺便吃早餐呢，现在可好，车没坐上，肚子倒是也饿的不轻。趁现在车还没有来不如先去买点早餐吧，他看到不远处的老人推着小吃摊，正好符合自己的心意。谁知做出来的东西异常的难以下咽，他敢说这是比之前买的焗南瓜还要难吃，心中不免有些愤怒。他将这一切罪过归结于做食物的老板，真的是暴殄天物，食物都是人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竟然用粗鄙的手艺将它做的难吃，真的是浪费食物，也浪费自己大清早起来的劳作，既浪费自己的时间又浪费食物，还浪费吃者的唾液和味觉。他强忍着大口吞下，就看着公交车在面前驶过，他边跑边挥着手臂，司机竟好像没看到似的，直至追出一公里汽车才停下来。
此时车门口还有一处位置，离秋气喘吁吁地坐下，心里郁闷至极。要不是自己的肚子叫个不停，也不至于赶不上车，最可恨的是做的食物还那么难吃，今天真是不顺。正当他这样想着，汽车在站牌停下，瞬间车内挤满人。他心中还在嘀咕，果然人口增加很多。
这时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先生你好，可不可以起来给这位老人让个座！”
离秋转过头去看，那人说的是自己身后的青年，但那人并不为他的话所动，就当做没有听到，根本不搭理他。前者以为他没有听到，便加大声音：“这位先生，请给老人让座。”
“凭什么我就要给他让座，这是我先坐下的，让与不让是我自己的权力，并且这老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替别人决定。”没想到后者竟然这样回答，这是让离秋意想不到的。
当时他认为这人的素质怎么这样差，便站起来让老人坐在自己的位置，转过头对身后的青年说：“尊老爱幼是美德，你身为年轻人谦让老人有什么不一的吗，也不是说谁要强求你，而是想让你主动关爱下老人。你看这位老人年纪那么大，腿脚不像年轻人那么利索，让他坐下又如何。你说是吧。”
“难道就因为他是老人就必须坐下吗，你说的没错应该关爱老人，你只知道他身子骨脆弱，又怎知我的身体无恙呢？”只见他将左腿的裤脚拉起来，露出满腿绑带，原来他的腿受伤了。
离秋不免陷入沉思，有时候真的不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批判别人，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要以自己的猜想去评价，正确与错误的分界线也是人去评定的，没有人知道标准的形成是否就是准确无误，我们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道德不应该被绑架，而是个人主动的结果。
七.
入夜微凉，离秋醒来，看着墙上的钟表，现在是夜间凌晨三点钟。他睁着眼睛躺下，想要继续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毫无睡意。他起身去儿子的房间，再次检查窗户是否关的严密，又把儿子踢掉的被子盖好，悄悄走出去将门轻轻关上。接着他打开冰箱，拿走仅有的两罐啤酒，走在阳台上，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夜空的星星还没有睡，他先是将啤酒打开，接着点燃一支烟，瞬间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大脑，让他原本松懈的神经收紧，顿时来了精神。
记忆如同洪水猛兽袭来，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楚，昔日的种种从脑海涌现，让他的沉溺在结婚前的记忆。
当时他内心就有一个想法，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再也不会好了，也没有年轻时的勇敢，没有认真追求爱的思想，生活平平淡淡，没有乐趣，也没有喜欢的女孩，自己这么平庸，如果结婚也只能亏待别人。
在这之前他无数次想过自杀，因为感觉不到人生的意义，生命太过平淡，都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想要什么。他不想像世俗那样，去争金钱权势，只想要做有意义的事。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平庸，想要以自己的努力改变些什么，对于人情往来他是不擅长的，他觉得生命就不过这百年时间，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时间是无价的这个道理所有的人都知道，可是真正付诸实践的并没有几人，不想让自己的生命还没有绽放就开始枯萎。年少时他像所有人一样，心怀大志，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站在权力的顶峰，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真诚美好，充斥着虚伪与谎言。让他有些看不清这个世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看着天空闪烁的繁星，思绪有些乱糟糟的，自己的人生可以说是平淡的不能再平淡，没有精彩的经历，生活中也没有惊喜，一直都是不温不热。
这让他想到距离结婚前最近的内心想法，那个时候他无比的怨恨自己，怨恨着怨恨着竟然开始怨恨自己的个人主义，他对自己的世界观提出质疑。那段时间他许久没有写新的小说，说实话并不是他不想写，而是最近事情比较多，没有空闲时间去思考，才久未动笔。当时是刚刚离职回家里的小县城找新的工作，目前还没有去上班，在这之间并不是当时想要回家时想象的那样子，一切都不如愿。他从小时候就比较喜欢看书，高中时开始写一些零零散散现在看来幼稚的小说，到现在为止竟也没有写出够一本书的字数。先不论写的好坏，从字数上就远远不够出版。现在的他正在努力创作，你们或许想要知道为什么那么迫切，因为不知道哪天他会做出像海子和赵英俊一样的事情。
自小到大他的家庭经济情况并不乐观，生活虽然艰苦，但是父母亲戚对他非常疼爱，而去还认识很多真诚热心的朋友。但是从高中时开始悲伤就开始在心里酝酿，那时候爱一个女孩子死去活来的，后来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大学毕业后那种感觉又开始萌芽，并不是因为和女人之间的爱，而是对生活的无奈。自己原本是有些要强的人，但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会去强求争取，心累不想去和别人争吵。原本自己的性格就比较胆小，做事情稳稳当当唯唯诺诺，从不去在别人面前积极表现，上学时并不这样，后来开始越来越小心翼翼。做事情总是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但是进入社会后才知道真诚并不一定可以换真诚。渐渐的自己的性子竟变成些许软弱。他有些抑制不住想要自杀的想法，将这些都怪罪于自己的懦弱胆小，无法下手，现在的他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灵魂控制不住身体，思想影响不了行动，做什么事情都百般受阻。
这个想法到现在已经不止一次，死的太早倒是有些不孝，可是实在没有想要活着的理由，自己就不该存活下来。想想以后连平庸都算不上的自己，实在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自己一生最热爱的事情是写作，只有写东西的时候才不会想那么多现实中的事情，自己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让故事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笔下人物的悲欢喜乐生离死别全都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好。海子死后留下诗歌，赵英俊死后留下电影，而自己死后什么也不能留下，他想着就将自己的心事都融化在小说里面吧，等到哪天写完之后，再继续考虑生死，就这样苟活至今。
八.
要不说人一旦回忆起来就无法阻挡，深处的记忆越发清晰，竟让他将记事起到现在还能记住的都在脑海展现出来。自从结婚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如今这样回忆过往。现在依旧没有什么睡意，再次点燃香烟，要不是此刻在阳台，估计就要烟雾缭绕了，那索性就让自己的过往重新走一遍吧。各种年少时的思绪涌上心头，想起小学时期和发下打闹，然后两人在小土坡滚下，谁也不记仇。说到这里不得不夸赞自己，自从幼儿园时期就学会逃课，多数人是在别人的带领下做出这样的事情，而自己是自学成才。再到后来认识很多玩得来的朋友，到现在还在联系的寥寥几人，那是付出的真实情感，在懵懂岁月里沉淀，人们常说不畏将来，不念过往，是没错的。有时想到当初的人和事，和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关联，思来想去并没有任何意义。有些人在自己生命中走也就走了，现在做什么都不会再回来，有些感情只能留在过去，无法带走。
离秋仰起头喝下大口的啤酒，将过去的所有都放进肚子里，此时没有别人，心中压抑多年的想法无人诉说。人们自出生就开始探究宇宙奥秘，研究人性的本质，何为生命之重，何为生命之轻，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到底是什么，批判的标准又是什么，人类文明的发展史是否真的有迹可循，思想发生的源泉，人类道德的底线，生命存在的意义，生物的起源，社会化标志的形成，都是怎样在历史的长河中确立，走向现在的。
越是想到这里，他越是精神抖擞，真是有些可笑，自己都过不好这一生，自己都没有把自己研究明白，想那么多去做什么。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离秋准备洗个澡，去给儿子准备早饭。阳台上只留下歪歪扭扭躺在地上的啤酒瓶，满地散落的烟灰，以及离秋落寞的气息。
浴室里水流从他肌肤缓缓滑过，从圆滚的肚子落下，敲打着地面。因为没有来得及打开热水器，凉水倒是让他更加清醒。突然，花洒掉落在浴室地面上，他立马关闭阀门，蹲下来捡起花洒，发现竟然被摔坏。他无奈地将紧固接头拧下来，心里非常郁闷，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这还是当时结婚时和妻子一起挑选的。不由得想起刚刚结婚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无可救药，没想到妻子竟然会喜欢上他，记得当时他对她说过，或许哪天你会后悔呢。妻子告诉他，我不怕。起初他还以为妻子就是救命的“良药”，随着相处的时间拉长，渐渐地妻子开始后悔自己冲动，竟然嫁给这种扶不起的“阿斗”，她对于离秋的表现非常失望。
记得刚刚遇见妻子时，那时他还没有当上老师，是在外地的公司，两人的相识很巧妙。是在公司团建结束后，同事们都坐上大巴车返程，离秋在原地气喘吁吁地看着远去汽车，竟碰上回来迟到的她，两人就开始追赶汽车，没过多久汽车就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留下汽车尾气的味道。他们拿起手机拨不通司机的电话，发现此处竟然没有信号。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彼此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相识。说起来妻子对他挺包容的，结婚前几年无论他做什么都对他大力支持，可是不能总让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家庭不管不问，孩子也不照顾，简直就成了家庭的负担。想到这里他不禁流下眼泪，对妻子的亏欠只能下辈子再还了。他不再去想那么多，直接用没有花洒的喷头将身上冲洗干净，擦拭完，开始给儿子做早饭。
儿子吃完后，他准备将他送到楼下的托儿所，可是儿子告诉他，今天不用去了，老师今天有事。那怎么办，本来今天打算去买花洒的，儿子怎么办，没有办法只好将儿子一起带着。
九.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暗起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加快步伐，微风吹过毛毛细雨，离秋心想今天出门忘记看天气预报。但是他想到天气预报的准确性并不是很高，心中也就释然，只是自己身为成年人淋些雨到也无所谓，孩子却是受不了的。不知过会雨会不会下大，正好莫洛的家就在附近，现在赶过去躲雨应该还来得及。莫洛的家是一处院子，那时离秋还劝告他买楼房，两人对此事进行长篇大论的分析。
当时离秋是这样说的：“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高楼林立，人们都竞相购买楼房，这是跟上时代的进步，而你还要走后退的路，现在很多农村的人都跑来购买楼房，你现在这样子倒是有些复古。根据事实证明现在楼房的价值较高，设施也比较齐全，小区里还有物业管理，最主要是环境干净，还有现在房价呈上升趋势，未来还会继续升值。而这种庭院式的，院子里会经常落些树叶、灰尘，泥土里还有蝼蛄、金针虫、蛴螬，说不定房间还会爬进蚂蚁、蟑螂之类的，想想就有些胆颤。再者说庭院地基比较低，如果赶上暴雨时，还要往外清理雨水。夏天庭院里多是蚊虫叮咬，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莫洛这样反驳他：“你这样讲就是根本没有体验过庭院的乐趣，虽然环境不如楼房干净，但是庭院里可以种些花草果树，等到夏天满墙开满争奇斗艳的鲜花，果树上结满摇摇欲坠的果子，还可以听响彻满院的蝉鸣，两三好友坐在屋檐下对饮几杯，闻风听雨，岂不是很惬意。而你所说的价值之类的你在乎吗，你都不在乎身为你的朋友又怎会去在乎这些呢？不管别人怎么说，取悦自己就已足够。”
离秋没想到莫洛比他的见解还要高明，虽然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却还是和世俗的人没有两样，显然自己不是合格的个人主义者。正当他在路上回想着便走到莫洛家门口，从敞开的大门外可以看到莫洛此时正和妻子并排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有些要下大的势头，离秋抱着儿子从大门进来。
莫洛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发现真的是离秋，他实在没想到他会主动来家里。之前叫过他很多次他都不肯来，他都是在推辞，现在心中竟有些欢喜，高声喊道：“离秋老师，你怎么有空光临蔽处，别傻站着快进来。”
“这不是趁着下雨来你这里讨碗茶喝吗。”离秋从院子穿过，将儿子放在屋檐下对莫洛说话，并点头向莫洛的妻子打招呼。
“再拿两个蒲团过来吧，还有茶杯，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离秋先生，我们在同一个办公室办公。”莫洛转过头温柔地对妻子说，接着看向紧紧抱着离秋大腿的孩子，张怀抱示意他过来：“还记不记得叔叔呀？”
“不认识你莫洛叔叔了吗，前几天刚来我们家，这孩子，可能是出门有些生疏。”离秋见儿子有些胆怯，便向他解释，这时女主人将东西拿来，他连忙伸出手去接，嘴里还说着：“谢谢太太。”
“你不要客气，常听莫洛提起你，你随意点，把这当自己家就行。”莫洛的妻子无论性格还是脾气都和莫洛相似，谈吐清晰，口气温柔，可以看出他们的生活幸福美满，保持乐观的态度。
“莫洛先生，没想到你家这个庭院还挺不错的，当初多亏没有听我的想法，不然哪能见识这样的景色。现在坐在屋檐下听雨品茶，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其实说来惭愧，家中的花洒今天早上突然从墙上掉下来，等我捡起来发现已经摔裂，想着出来买个新的，没想到竟然下起雨来。正当我不知所措时，想到莫洛兄在这里居住，就索性过来叨扰。”来到别人家里的缘故，离秋或许是有些放不开，平时他很少串门。
“是吧，当初你就非要跟我犟，现在知道有院子的好了吧，你看东边这处地方已经开发成菜地，每个季节种点时令蔬菜，西边这处种些粮食稻米的，门口种上几棵果树，看这个是山楂树，等到山楂熟后请你来吃果子。你当时说的有些问题没有错，就比如这里的地基较低，下大雨容易淹没，我把排水管道疏通，改成直径更大的管道，现在下暴雨也完全不用担心，都可以流出去。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没有考虑过复婚吗，看你自己带着孩子总是不能全面。”莫洛边说边指着院子中的各种东西，将给离秋听。
“现在我都有些不想在楼房住着，空间太封闭压抑，我平时总喜欢去阳台坐坐，那里的空气也比较好。复婚还是算了吧，你也知道我这人烂泥扶不上墙，脾气比较随心所欲，也不善于搭理邻里关系，都对我有诸多怨言，继续跟着我的话还要继续受苦，还要忍受外面人的白眼。并且我内心对她有许多亏欠，现在一个人挺好的，做事情也没有人打扰，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考。就是现在儿子需要被照顾，而我自己并没有这种能力，这才是我比较担心的事情。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读书，希望在书中可以解救自己，可是这些书越看越是悲伤。其实总体上还是比较好的，吃睡都很正常，平平淡淡，没有波澜。”离秋的语气是平淡的，可以看出他并没有生活的激情，他目光略显空洞，看着雨滴敲打地面的景象，接着转过头对儿子说：“别乱跑，安静地坐下。”
十.
“孩子天性如此，你管他做什么。既然你不想复婚，那就作罢。城南的村光先生你认识吗，他的女儿成田小姐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还有那张恰到好处的嘴巴，身材修长。村光先生请我帮他的女儿留意着，我向他推荐了你，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可以的话就引荐你们两位认识，相信你见到她肯定会心动的。”莫洛转过头来看着离秋，本来打算去他家里时再说这件事情，趁现在这个机会，也省的再跑一趟，索性就讲出来。
可是离秋并不愿意，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现在不太想去打扰别人。只见他将茶杯放下，准备伸出手去接屋檐滴下的雨：“你说的是村光律师吗，他家的女儿现在年纪还不大吧？她的外貌除你说的那些，她还有一双招风耳，左边脸颊还有一颗痣，也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好看。前段时间就有人向我介绍过她，那时候我不肯见，现在也是不会见的。先不说我个人的原因，就村光这人我就不是还很喜欢，听说他做律师久了身上养成傲慢的气息，这让我想到教导主任恒德，由此可想，这两人有什么两样。如果我和他的女儿结婚，以后就要经常看到他的脸色，我跟这种人相处不来的。”显然离秋对于这件事是有顾虑的，当然他顾虑的是自己不能让女方过上舒适的生活才用这样刻薄的口吻来说明。
“哪有你说的那样，村光先生这人和恒德比起来比他强得多，再者说你是和她女儿生活，又不是和他，他的好坏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你想得就是太远，找个时间先和她见见，能不能相中等到见过面再说也不迟，你自己带着孩子不免有些辛苦，找个人来照顾孩子，你也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村光先生的女儿落樱小姐现在是一名记者，你们两人正好也有共同语言。你们两个...”莫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离秋打断。
“你看外面的雨刚才还那么大，现在已经停下来，变化真是毫无预料，我们也该走了。”离秋从蒲团上起来，拉起身边的儿子，对莫洛告别。
回去后离秋将自己关在房间，开始整理自己的思想，现在他有个疑问藏在心中，还不曾与人诉说。有些看似大大咧咧整日阳光明媚的人在夜里会不会思考自己想要什么，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思考而是本着活在当下的态度面对生活，人类这种生物多数是有居安思危的思想，那些麻木不仁的人也会在某个时刻思考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人类高于其它生物的优点正是因为人类会思考，也正是因为这样人类的缺点也显而易见，总是想到头疼脑热的也要去思考未来要怎么做。这个问题的根源已经找到，现在因该去思考怎么做的问题。“做”这个词从语文学科的角度解释为动词，由没有到存在之间的过程，主要是指从事某件事或某个行为。具体要怎样去做，这决定点在于人的思想，导致人有思想的主导原因是目标，所有的事都是围绕某个目标去实践。古今圣贤皆以此做文章，人类思想的广阔或许比宇宙还要大，包罗万象，各种思想对应当时的文化产生，思想的萌芽是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包括自己。就像权力只能限制人身自由，却无法限制人身思想。当然每种思想的形成都是有迹可循的，人类从孩童时期到成年，受身边人和环境以及接受各种文化的思想的影响，从而形成个人思想。在这个形成过程中，人的思想会随着每个阶段变化，所以人的思想是会变的。就像古典人员开始学习新思想，唯心主义到唯物主义的转变，表现出人类社会在不断地进步。
离秋就属于思想超前的人，他敢于去探索新事物，对于当前社会的现象总能一眼看穿事情的本质，这或许依赖于大脑的发达和经常阅读的缘故。
但是他在思考的同时总能从其中抽离到现实，目标并不完全是指目标的确立，有些并不是提前做准备的，往往在做某件事是才形成目标。这个结论解释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有些绕口令的感觉，总之都离不开人的思想。就例如在出门游玩时偶遇到套圈之类的游戏，在套圈过程中才产生想要套到最丰厚的奖励，而在进行某种考试时，提前几个月就要开始准备复习。而离秋的思想其实就是属于后者这种有目的的，他自己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不愿意与外面的人联系，不能海纳百川，注定思想受到限制。
十一.
离秋向往常一样呆在家里，这是门铃声响起，是莫洛。他以为莫洛像之前闲来无事，没想到进门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离秋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现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他平时也关注新闻，但是并不经常看，既然他这样问，那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着便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莫洛在后面关上门进来。但是这个时间没有新闻，等到下午四点钟有复播，他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下午三点半，那就等会吧。他先给莫洛沏上茶，又找来几本杂志，放在茶几上。
这半小时对莫洛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心中有事情想说，憋着有些不舒服，就准备先口述给他听：“之前学校比赛时发生的那场事故你还记得吗，现在的事情发展走向有变化。”
“当然记得，现在怎么样了，最近没有看新闻，当时学校说会良好处理。”这件事他怎么可能忘记，当时还是自己据理力争，听他提起这件事，离秋来了兴趣。
“你怎么这么单纯，学校那群人头脑那么好，你以为他们所说的讨论就是承认错误吗，怎么可能。他们确实是讨论过，但是讨论的结果竟然是想要瞒天过海，你都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嘴脸。他们去医院看望受伤学生，而且还当着记者的面给学生捐款，表达学校没想到学生会受伤，还表扬学生带伤参加比赛，大力支持学校举行的这场活动。然后最主要的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竟使得受伤学生亲口揭露是你在他比赛受伤后恶语相向，并且还要学校的某些老师和同学对记者说出你一开始就不想参加比赛，同时学校还提供你拒绝参赛的录音。批评你的生活态度消极不利于学生的发展，准备下周开会时对你解聘。”莫洛说起来越发气愤，他为离秋面临的遭遇表示不公，对那些人厚颜无耻的行为表示可恨。
“那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讨论的结果最后是拿我当挡箭牌吗？真是可笑。可是受伤的学生为什么也对自己倒戈相向？在权势下任何人都可以被随意摆弄践踏，这世上的公理何在？其他的老师和学生竟然也因为只言片语对我批评，不知他们是被人误解，还是真的厌恨我。”说着说着，离秋的情绪有些低落，自己与别人赤诚相待，没想到却被人挖坑活埋。他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离秋，你还好吗，我能记住的就这些，具体的你还是看新闻吧。新闻上都是明面上的，还不知他们背地里是怎样讨论的。”莫洛伸过胳膊拍拍离秋的肩膀，对于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
等到下午四点钟，离秋颤抖着手打开电视，等看到那段内容，片刻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强忍着被人陷害和背叛的悲伤，死死攥紧拳头，下一刻他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闭。
“你打算怎么办？”莫洛担忧的问。
“我能怎么办，什么都做不了。”离秋的声音很低，他是强忍着悲伤压低声音，怕莫洛担心他。
“什么？你打算什么都不做吗？离秋，如果你想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反抗，我愿意陪着你。如果你想要去电视台澄清，我愿意做证明人。你现在说什么都不做，什么意思，岂不是承认颠倒黑白的那些人说出的是实话吗？如果你本人都不发声的话，谁又可以帮你揭发真相呢？”莫洛有些不理解离秋消极的态度，他认为这种事事关个人的清誉，有必要进行反抗。
离秋半晌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放松，脸上也不见悲伤的表情。墙上的钟表还是以前那种老旧的风格，里面的零部件已经老化，清晰听见秒针转动的声音。
他终于开口：“公道自在人心，就让他们说去吧，我十分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我的内心活在光明中，他们的内心活在黑暗里。莫洛谢谢你告知我这件事，你先回去吧，我自有打算。”
等到莫洛走后，他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坐着，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思考什么，或许他什么都没有思考，或许他已经麻木，只能静静等待黑暗降临。他心中的悲愤，在达到某个顶点之后，转化成毫无感觉。这并不是对于这件事不在乎，而是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儿子从房间跑出来，抱住离秋的脖子：“爸爸你的手怎么流血了？”离秋这才看到，许是刚刚拳头攥的太紧，毫无知觉的指甲扎进肉里。
几天后，离秋被辞退的消息传来，看着会议室的诸多老师，竟没有人为他发声。举目望去，他们或趾高气扬，或低头沉默，或惶恐不安，离秋对这些早已熟视无睹。他见莫洛张口语言，便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自顾自地去办公室收拾东西。那群老师和学生不知怎得，竟尾随他至办公室外，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不知是来看他的笑话，还是期待什么。
莫洛从人群中挤进来，一把抓住离秋正在收拾东西的手，大声地冲着离秋说：“你真的打算将事实的真相隐瞒下去吗？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软弱的人，拿起你的武器，去和他们战斗到底，我会和你共进退！”
“你想让我怎么办，解释吗？他们肯听下去吗？他们听到后真的可以为自己的谎言而懊悔吗？你看看他们这些人谄媚诬陷的嘴脸，我不愿意与这种人辩论黑白，也不愿意与之为伍。”离秋自顾自地低着头继续收拾。
这时恒德在人群中大喊：“莫洛老师，请你离他远点，不然你的职位我可不能保证。”
莫洛刚要对他回应，就被离秋拉住。离秋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向着屋外走去，所有人迅速让出一条路来。在两边人群中走着，他丝毫没有慌张，等走到人群的尾部，他停下来。
“希望诸位在多年以后会想起现在的行为，依旧可以不动声色的掩饰自己的谎言。再见！”说完后离秋径直离开，只留下那群人在原地喧嚣。
走到校门口，离秋转眼望向学校，此刻心中竟然没有丝毫留恋。从学校出来，从来没有感觉像今天这样舒心，这几年的冷眼相待，也终于得到解脱。
十二.
几个月过去，离秋整日关在房间不敢出门，外面对他的谩骂声已经漫天都是，只要他出去门口，就会被认识他的人指责，现在他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些在之前决定不去辩解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只是他没想到这声音久久不能消沉。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楼下的托儿所也不愿意再继续照看他的儿子。心里想来也好，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正好可以亲自照看。现在已经没有收入，生活上全靠当时学校给的辞退金度日。时间久了，这些钱完全撑不起生计，因此日子过的非常拮据。
今天离秋竟然主动打电话让莫洛来家里，他可是这里的常客，不用离秋招待，自己就去倒茶。但是当他打开茶叶罐，发现里面是空的，转过头问长在看书的离秋:“你家怎么连茶叶都没有？”
离秋放下书走过来，拿起水壶往杯中倒满白开水，递过去：“没有了，将就着喝吧。”
“离秋不是我说你，这么长时间你的现状你不清楚吗，我每次到你家来都能听到他们讨论你。现在你连门都出不去，找工作也总是被别人拒绝，这一切并不是你原本应得的，你为学校掩饰这么多，可现在却需要你去承担。”莫洛喝白开水的样子像是有些不适应，没喝几口就将水杯放下，走到客厅席地而坐。
“其实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并不是我主动去为学校隐瞒的，是后来学校找到我跟我说明其中利害。”离秋将这件事隐瞒到现在都不曾跟莫洛讲过，内心的不甘是他心甘情愿的。
“什么？后来学校找你做什么，难道是他们私下里找你，是为了保全学校的声誉吗？”莫洛有些不敢相信，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被瞒在鼓里，他的心中有些气愤。
“对不起莫洛，这件事我答应过学校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但是这样瞒着最好的朋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当你告知我新闻所讲的事时，我并不知道学校的决定，是第二天校长亲自来拜访，说他们承认导致学生受伤的原因是学校，责任也都在学校。但是他们对我说让我救救学校，这件事事关学校的声誉，如果向大众承认是学校的过失，学校的诸位老师将面临下岗。而这件事只要我自己承担学校的错误，就可以解救所有人，并且也不会使学校抹黑。听他说完，我先是骂他“混账”，后又蹲下来思考。是啊，他们说的没错，这件事只有我承认才可以使他们和学校得以保全。那么是非对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离秋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事实说出来，心中倒是也不再那么怨恨。
“真没想到他们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嘴里说着什么保全学校的声誉，不过是掩饰保全自己的借口罢了。你这样做不是大义，而是对他们的妥协，毫不客气地说，你这样做简直就是助纣为虐。这样他们并不会有一丝懊悔，也不会同情你的遭遇，只会把你当作替罪羊来嘲笑。你醒醒吧，离秋，振作起来，我们一起去揭露，去面对这个社会给你带来地不公！”莫洛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他不能像离秋那样冷静下来，激烈地言辞使他在房间来回渡步。
“莫洛，我的好朋友，你先停下来听我说。这件事我是仔细考虑过的，当时的做法就是我最后考虑地结果，你也知道的我认定的事情谁说也没有用。无论他们对于自己的做法是否悔恨，但是我对于自己的抉择永不后悔。我很清楚现在面临的境况，你也看到现在连茶叶都喝不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怎样都是过这一生，其实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挺好。你想想他们，虽然表面上风光得意，在黑夜里他们并不一定不为当初所做的事情后悔，他们将一生都活在阴暗之下，而我光明磊落，活得安心。别再劝我了，我内心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好感，多亏有你一直陪着我，即便我身负流言蜚语，你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愿意与我亲近。到现在我还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我和你共进退”这句话，你的情谊我将牢记于心。以后你也少来我家走动，这对你的名声也会有严重的影响。”离秋说这些话时，声音异常的平淡，正当他准备站起来时，突然喷出鲜血从口中喷出，然后身子向着一方倒下。
莫洛见到此景，赶紧爬过去，将离秋依靠在自己身上，神色紧张：“离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快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离秋摇摇头，伸出左手死死的抓住莫洛的胳膊，他用微弱的气息说：“来不及了，在刚刚倒水的时候我已经喝下慢性毒药，现在已经发作。”
莫洛还想说什么，离秋的气息越发微弱，他及时制止他：“你先别说，让我说。这件事许多年前我就想要做，一直没有勇气，之前就被别人看不起，现在又像过街老鼠，我早就看透这世间人心，索性身边还有你这位挚友。现在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现在拜托你帮我把儿子交给他的母亲。答应我，莫洛。”
听着离秋的话，莫洛颤抖着身体痛哭流涕地抱着他，说：“我会的，我一定将他带到他母亲身边。你放心吧，你肯定没事的。”
离秋听到他这样说，心中再也没有任何担忧，他强忍着内脏的疼痛，气息越发的微弱：“你说——如果我还活着——成田小姐——真的会看上——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离秋老师才华横溢，一定能得到她的青睐。”莫洛说。
最后时刻不知是想起曾经的美好，还是听到莫洛的话，离秋满脸笑意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