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岁的你,会怎么看自己?
在被阅读无纸化浪潮袭裹的今天,有一家开在日本大阪的旧书店,坚强地开了七十年,而店主凭借着开旧书店,与田边圣子、山本一力等多位名作家交好,更是被日本《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每日新闻》竞相报道。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作为店主的坂本健一,将他九十年生命中对读书、爱情、生活的感悟写成了一本书,由于书店后来每逢周四、周日休息,坂本健一便将书名定为《今日店休》。
书籍封面01 “请一定要读书”
书店发源于黑市的一个小书摊,当时正值二战结束不久,健一先生退伍回家,看到家人面黄肌瘦的样子,迫于生计,只能将家中唯一值钱的完整一百册岩波文库的书拿去黑市上卖,居然一口气全卖光了。
后来他收书卖书,渐渐地开起了名为“青空书房”的旧书店,店名的寓意是希望自己经营旧书店的心境能像蔚蓝的天空那般明朗爽快。
店主与他的旧书店健一先生自己就是个热爱读书的人,同时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爱上读书。
“因为是好书,更要便宜卖。不是甩卖,只是想让更多人体会读书之乐。”这是青空书房一直以来的信念。
为此,他说:“我们要做别人双倍的工作,卖别人一半的价钱。”他在这家旧书店拼命地工作,哪怕是大年初一也不曾歇息。后来上了年纪,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只好定了每周的周四、周日为休息日,周四用来整理、收拾书店,周日用来完全放松休息。
为了难得跑来一趟的客人,学过一点绘画的坂本健一会在店休海报上,把当天的想法写下来、画下来,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一点心意。
海报在这些海报中,大部分都是他基于自己几十年来读书的感悟,写出来的“勾引”读者读书的句子,他在书中提到:
通过我的书店,哪怕多一个人把书当朋友,我也会感到由衷地欣喜。我经营书店为的就是书与人的相逢。
值得一提的是,健一先生觉得读书应当是一种乐趣,如果是单纯为读书而读书的话,再好的书也读不下去。他说:“没有读书习惯的人,很可能是还没读到让他觉得有趣的书。”
对于现在读书越来越少的年轻人,他是这么建议的:“读书不需要学历。特别是年轻人,我希望你们能不加选择地广泛阅读。不用从第一页读起,想读哪页就读哪页好了。如果觉得没意思了,管他是什么名著,中途放弃好了。”
我小时候总是很喜欢买教科书上推荐的各色名著,觉得看完自己就天下无敌了。谁知才拿起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堪堪看完一遍就花了我大半年的时间。
之所以花这么长时间才能看完,一是因为人名太长又很相似,每次都要反复确认这个人是谁;还有一个是因为题材不感兴趣,只因为它顶着“青少年必读书目”的头衔,我才硬着头皮将它看完。现在回想,书中的情节几乎忘了个光,只记得主角叫保尔。早知如此,当初把看这书的时间拿来学数学,我可能早就上清华了呢?
长大之后再看,只会觉得书就是书。不要因为它有“名著”的头衔便觉得它晦涩难懂;也不要因为它籍籍无名便觉得它不值一读,更不要怕被别人嘲笑你读的书幼稚可笑。
名著有名著的意蕴深远,玛丽苏小说中也自有它的一番天地。书的好坏评判全在自己,只要当下的你觉得这本书有趣,那它就是一本好书。
02 今天也是为别人的爱情流泪的一天
在开张的第五年,旧书店迎来了它的女主人——和美。
和美是健一先生在相了第二十八回亲后一见钟情的对象,一见面就觉得她“纯洁得令人惊讶”,在健一先生先生眼中,她“纯真善良又会持家,和美嫁给我可惜了”。
在书中,健一先生觉得自己是一个缺点缠身的人:色鬼(因为交往过很多个女朋友)、手残(连钉钉子都不会)、不会挣钱(旧书店营收不多)、书呆子……但是妻子和美却是一个百分比完美妻子:为了更好地照顾老人特意去听了看护讲座、买了木匠工具自己在家订书架、旧书店收入不高勤俭持家供儿子上了大学……
这些细节让我想起了钱钟书杨绛夫妇,钱钟书虽然号称“清华大才子”,但在日常琐事上也是没有什么天分,杨绛在医院坐月子期间,钱钟书常常苦着脸来探望:“我做坏事了。”不是今天把墨水打翻染了房东家的桌布,就是明天不小心砸了台灯,再过两天又把门轴弄坏门关不上了。然而杨绛却很包容他,每每都安慰他:“不要紧,我会修。”这种名为自曝缺点实为撒狗粮的行为,真让人不得不感叹别人的爱情就是香!
书中有个细节,是一位客人问健一为什么不卖色情小说,妻管严患者健一先生无奈地说:“我也想卖啊,可是和美生起气来太可怕。”呵!这爱情的酸臭味!
虽然对妻子的爱不少,健一先生却很难说出口,于是他采取了写情书这一古老而又浪漫的示爱方式。这个时候读书的优势便显示出来了,到底读的书多,写出来的情书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却情意绵绵,落款从“和美大人”、“吾妻”、到“亲爱的”、“老婆大人”,令人感动之余甚至有点牙酸。下面小小地展示两首:
对坂本健一而言
重要之事有二
严厉的老婆
温柔的媳妇
不论哪一个都要留下啊
拜托了
——健一 致 和美大人
活着就是相濡以沫
想来我一人无法支撑
与你结为夫妻
当是我此生幸事
今天
也要珍惜这寸寸光阴
将余留的时间
化为丝丝爱意
——夫致吾妻
后来和美重病入院,健一需顾及生计,不能入院照顾,写情书就改成了寄明信片。由于爱妻饱受病痛折磨,在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的同时,提到最多的字眼就是“开心”、“感恩”、“祈祷”,图文并茂地为病中的妻子加油鼓劲。
一年后和美去世,健一这么说:自从结婚以后,我就一直活在名为“和美”的空气之中。如今,我依然在她的庇护中生活着。
斯人已逝,音容仍存,二人平平淡淡却相濡以沫携手度过了六十多年,感情质朴却动人。
海报:时时刻刻 金沙倾泻 吾念亡妻 亦无止休 有生之年 恩爱与共03 跌跌撞撞的人生,少不了导师
一个人从幼时跌跌撞撞成长起来,少不了人生导师的扶持与帮助。健一先生在书中提到“读书塑造了我”,又提到“绘画拯救了我”。
由于对战后的日本感到失望,健一先生曾经一度想要自杀。于是揣着匕首想着走去喜欢的天王寺公园,准备了结自己,却在途中看见了马蒂斯的画展,让他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作为健一先生的人生导师之一,椿先生这么告诉他:“佐伯祐三作画,就像是从颜料管里挤出自己的生命。如果画画,你也要以那样的精神去画。”
这句话对他影响甚大,往后的日子再困苦,有书,有心爱的妻子,坂本健一都努力开心地去度过每一天。只剩自己孤身一人时,也会祈祷逝去的妻子再护佑自己多活一天,对生活依然充满着热爱,感恩自己存在的每一天。
年轻人生命力正旺盛,好像看不见死亡,等到年岁到了,时日不多了,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珍惜年轻的时光,想想也是无奈。真要做到书中说的“如果人生只是一期一会,我愿把全部真情倾注其中”,估摸挺难的。
但我们不就胜在年轻了吗?趁着年轻,将全部真情倾注到某一件事上,才不算辜负盛放的青春啊。
书的篇幅很短,短短几小时便能看完,却包含了一个九十岁老人的思考与智慧。在结语中,坂本健一先生以这句话做了结尾:“每天我都会遗失或忘记些什么,但至少这个黄昏我仍在蹒跚前行。”
若是能活到九十岁,我会怎么看过去的自己呢?可能依然会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吧。但那有什么关系,健一先生又有话说:
不起眼也很好啊
老天看着
大地知道
那就是你的勇气啊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