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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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伦州岛真是清爽宜人，它披着晨曦从沉睡中醒来，江面上云雾弥漫，好像隔着一层轻纱，远处的景物变得朦朦胧胧，只剩下一个轮廓。忽然，一缕曙光把伦州岛带出沉寂，北江顿时充满了生机。小渡轮鸣着汽笛驶离码头，过江的轮渡载着人们和货物来回穿梭。
张若华迈着轻快的脚步，尽情欣赏着这一片繁荣的景象。远处的高楼大厦高耸入云，那幢顶端有三层圆形的楼房，就如天鹅仰起脖子向天高歌似的。
年过三十，回家过年饱受被父母催婚的张科，为了清静些，来到伦州岛的亲戚家散心。昨晚他一夜辗转，梦里全是万里草原、西风烈胡马嘶。早上起来时，雅居的工作人员正在隔壁整理房间，看看眼前的小客房，想到梦里的广袤天地，他只觉心闷，就随手抽了本宋词，要去竹园闲逛。
竹园里有一座精巧的亭子坐落在空地上，三面都是翠竹，一面向着北江。张科沿着长长的小径走进亭子，背向江水，面朝修竹而坐，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宋词，随意翻到一页，开始读。没多久，张科就读累了，沿着沙滩慢慢走。
此时的张若华欣赏了一会儿风景，觉得有些累，眼角一扫看见沙滩边上的草丛里几只蚂蚁，突然想起小时候掏蚂蚁洞的事情，不禁来了兴致。随手捡了根小树枝，挡住蚂蚁的路，不肯让它走，走两步，就被她拔回去，走两步，又被她拔回去。
张若华正玩得开心，一个人偷着乐，忽觉得耳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一侧头，见一个男生蹲在她旁边也正在看蚂蚁，她瞪了他一眼。
张科瞪大了眼睛。喔，他此生会再也忘不了在那一瞬间他看到的那张美貌的面庞。那是一个令人一见倾心的女孩子美丽的面庞。额头那么光洁、那么雪白，脸蛋那么红嫩，双唇那么鲜润，两眼那么清澈、那么明亮、那么大。眼角细长而秀美，黑眸如豆，正凝神盯着他。
“你好！我是张科，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张若华，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咦，你的名字好熟？让我想想，对，你是镇和厂的吗？”
“我是镇和厂的。”
“那就对了，我见过你的名字，在镇和厂，你可是厂里的优秀管理员喔！”
“原来你也是镇和厂的？那我们太有缘分了！没想到，在这见面了。”
“你刚才在看书？”
“是的，读了一下宋词，里面有最美的文字。”
“巧了，我也特别喜欢宋词。”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张科与张若华滔滔不绝聊了起来。他们聊到曾被贬至滁州，偶到山僧智仙所建之亭，酒酣之间，自号醉翁的欧阳公；他们聊到一改北宋词坛当时文风浮华，将市井俗语引用到词作之中又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他们聊到秉性难改的乐天派、酿酒的工程师、多才多艺的“千古第一文人”的东坡居士。
他们聊着聊着，还聊到了东坡肉、东坡鱼和东坡饼。当然，他们也聊了些个人的经历。张科对能干的张若华的爱慕又多了几分，张若华对张科的博学也有了好感。
这时，张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几下。张若华感觉太阳火辣辣晒在她身上，她一看手机，才惊觉已是中午时分。但两人意犹未尽，就相约一起去雅居吃了饭再聊。
吃饭时，张科深情地望着张若华。
张若华偷瞅了一圈，看没人注意，立即抬眼狠狠地盯了回去。张科正边吃边瞅得开心，冷不防她这一盯，立即愣住，筷子含在嘴里，竟忘了拿出来。她盯了几秒钟，看着他那个傻样又觉得可笑，抿嘴笑了一下，就低头去吃饭。听到张科大笑，可她是再不敢去看他，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一口茶，接着吃饭，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饭后，他们边聊边并排绕着小岛走。岛上的桃树、梨树，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
张若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里带着甜味儿；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梨儿。
张科学着张若华的样子，吸了吸，鼻子里就有了从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
张科一边走，一边用眼角打量张若华。从侧面看去，她显得非常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的脸沐浴着阳光，侧面的轮廓特别分明；头上戴顶椭圆形帽子，浅色的飘带宛似芦苇叶子；长睫毛弯弯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前方；两唇当中露出洁白、晶莹的齿尖。
一个下午，张科都有点心神不定，其实他是想如何向张若华表白。
北江河面上，现出一轮鲜红的夕阳，在榕树枝叶间迅速上升；榕树像一块带许多窟窿的帷幕，夕阳在它后面时隐时现。突然，它加快了脚步，朝河面抛下一圈圈红晕，于是满河闪耀着无数红斑。这时在张若华的周围，叶丛中，地面上，到处是晃晃悠悠的亮点子，宛如翻飞的峰鸟抖落片片羽毛。
张科不禁看呆了，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足勇气站到张若华面前说：“若华，请聘用我为你的男朋友吧！”
张若华扭头就走了。她不是不愿意，相反的，她求之不得，毕竟能遇见一个三观一致，又有共同爱好的异性并不容易，可她得矜持呀！
张若华看追赶上来的张科那懊恼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张科一侧眸，正好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她仍盯着他研究。他们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最后还是她有些抵受不住，脸红着低下了头。小声地说了声：“我愿意！”
张科喜出望外地握住张若华的手，随后拥她入怀。
不一会儿，伦州岛的黄昏因他们的笑声显得更宽厚和深远，在那条轻卷着雾岚的、成年累月都静静地蜿蜒的石板路上，响起了欢快的脚步声。
张若华想让摩天轮见证他们的爱，就提议去坐摩天轮，张科喜滋滋地点了点头后，拉着她的手就跑向码头，准备去坐飞来湖的摩天轮。
摩天轮终于开动了。张科与张若华手牵着手坐在透明的小箱体里，摩天轮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高。终于，他们到达了顶点，距地面至少有三十米了。
他们居高临下，骋目全景，静止得煞似一幅风景画；靠岸停泊的游船，全挤在一个角落里；湖水绕过一个个小岛，形成一个弧形的湖湾；一个尖形的建筑，像一条黑色的大鱼，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上。市中心笼罩在雾中，放眼望去，像一座圆形剧场，渐渐低下去，直到过了清远大桥，才杂乱无章地向四面扩展。城那边的原野，又渐渐高起来。单调平板，远处一直连接着灰白而不分明的天的基部。
“听说在摩天轮的最高处许愿最灵了，我许了，你赶紧许一个！”张若华兴奋地说。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张科喊了出来。
“傻瓜，许愿得在心里许！”张若华笑着说。
突然，灯光滚滚，彩灯成线成河，天旋地转。张若华欢呼起来，张科因旋晕而害怕，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就在这个时候旋转的速度慢下来了，他们渐渐垂下来了，高楼大厦渐渐回到原来的位置，张科恢复了自然的微笑，松了一口气，又快了，又升起了，又晕了，又叫了。又慢了，又垂落了，又轻松了。如此往复许多次······
从摩天轮下来后，张科感觉要呕吐了，他马上冲到路边，弯着腰，两手撑着自己大腿，只是吐不出来，但他还是很恶心。
张若华掏出纸巾递给他，还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背。
休息了几分钟，张科紧紧地抱住张若华，激动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嘲笑我！”
“笨蛋！我怎么会嘲笑你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包容。”
“那我们以后生活在一起，就要互相拥抱在一起，一天比一天更紧，一天比一天心连心！没有任何东西来打扰我们，没有忧虑，没有困扰，只有我俩，除去你和我，还是你和我，永远这样！”
“讨厌！谁说要生活在一起了！”张若华害羞地说完，挣脱张科的怀抱就跑开了。
张若华眯缝着双眼，张开双臂，一边大声笑着，一边呼吸着舒徐的清风。
张科默默地赶去，并肩的两个人都不说话，深深地沉浸在各自的愿望之中。今日的柔情，犹如一条河流，满盈盈，静悄悄，流回他们的心里，绵绵无尽，带着桃花般的芳香，同时在他们的记忆中投下一个个影子，比静静地伸展在草地上的柳树影子还要巨大，还要迷人。
过了一会儿，张科提议去晚饭。张若华建议在城市广场附近的南门街找一间餐厅吃，但张科害怕回去太晚，坐不上伦州岛的最后一班渡轮。
于是他们赶紧伦州岛，回到了雅居的餐厅。张若华留意到餐厅的拱形门是由迎春花和蔷薇花环绕而成的，他们便坐在拱形门的旁边一个相对幽静的角落坐下。桌子上一个玻璃杯里点着一支小蜡烛，那柔和的烛光照出了她脸部的轮廓，显得说不出来的漂亮。他们点了牛排两人套餐。
晚餐结束了，吉它手还在低声吟唱着，张若华提议跳跳舞。起初他们跳得慢，渐渐地越跳越快，不停地旋转，周围的一切也跟着旋转，灯、家具和整片草地，宛若一个圆盘在轴上旋转一样。经过拱形门边时，她的裙子飘起来，贴在他的裤管上。他们的腿交错进退；他两眼俯视着她，她两眼仰视着他。
突然，若华“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张科马上停住脚步，焦急地问：“怎么啦？”
“我好像扭到脚了。”
“需要去看医生吗？”
“当然不需要。”张若华试图走了几步，但感觉很难受。
“这里是餐厅，不大方便敷冰，到我房间敷一下吧！”张科边说边扶着若华往客房走去。
随后张科找服务员要了冰块，用毛巾包着给若华敷上了。
张科抬头见若华的眼角停着两颗大泪珠，眼睑半闭，透过睫毛，可以看见深陷在眼眶里的浅白色眸子，笑着问：“怎么哭了？”
“没有，我是被你感动了！愿意细心照顾我的男生不多喔！”
张科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若华的鼻子说：“你的鼻子有点大，显得有些笨相。不过，你的眼睛最美，那么清澈而聪明，眉毛的表情也很可爱。脸孔的全部轮廓，在沉静和愠怒时最好看，笑起来时，却有些不雅。”
“真的吗？从来都没有人夸过我的眼睛。只是为什么笑得不雅？”
“不信你试照照镜子看，看我是不是在胡说？”张科顺手把床头柜上的小镜子递给了若华。
“我笑是因为我开心，人家流露的是真情实感！”说毕，若华做势要捶张科。
“如果你的手再纤细一点，就更完美了！当然，它们还是令人怜疼，我想要吻吻它们。”
张科伸手抓住若华的手，贪婪地吻起来，然后把它放在膝盖上，轻柔地抚弄她的手指，一面不停地说着甜蜜的话。他那单调的声音喋喋不休，像小河流水滔滔不绝。在反光的眼镜片后面，他的眼睛亮亮的；他的手顺着她的袖子往上移动，抚摸她的手臂。她感到他急促的呼吸拂着她的面颊。
张科温柔地凝视着若华，他俩脸挨得那么近，她能看清他深黑眼瞳中的自己。她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缓缓俯下头，温暖柔软的唇印在了她唇上，她头一偏，躲过了他的吻。他倒未介意，以为她是害羞而躲开，轻笑着偏头低吻上她的脸颊，然后轻轻浅浅地印在了她的双唇上。她闭上眼睛，温顺地回应着他的吻。他的温柔、怜惜、爱恋都通过唇齿间的缠绵传递给了她。她刚开始的紧张失措慢慢消散，只觉如同置身云端，晕晕乎乎，身心俱软。
张科搂着若华问：“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若华头抵着张科的肩膀说：“比吃了蜜还开心？”
“是的，我还想吃！”张科大笑起来，搂着若华就势一倒，两人都躺在床上，她正晕晕的，他的唇又压了下来。不同于刚才的温柔细致，这个吻是火热的、霸道的，那样激烈，似乎一生的相思都爆发在这个吻中。他瞬间把她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她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知道本能地回应着他的吻······
第二天清晨，张科醒来，以为是在做梦，当他看到身边的若华时，他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他终于知道什么是爱的滋味了！他马上闭着眼憧憬，蜂蜜般甜美的日子怕是真来了吧？
若华睁开了眼睛，见俩人双双枕躺床上，张科正凝视阳光映照着她面颊金色的寒毛，头发半遮住她的脸。挨得这样近看去，他觉得她的眼睛比平常大，特别是当她刚睡醒，一连几次睁开眼睑的时候。她的眸子在阳光下变得更黑了。
早餐后，他们在青石板路上散步，避开其他人到芭蕉树下亲吻；他们希望像两个鲁宾逊那样，永远生活在这个小岛上。他们沉浸在幸福之中，觉得这个小岛是人世间最美丽的地方。他们不是头一回看见绿树、蓝天、沙滩，不是头一回听见流水潺潺，听见微风在树叶间絮语，但是他们大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欣赏这一切，仿佛大自然从前根本就不存在，或许因为他们的身心得到满足之后，大自然才开始变得美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