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天地学习.创作海纳百川

在凤凰酒楼上

2017-05-13  本文已影响201人  燕山松

------卧佛山风情系列之三

阚宏飞,男,现年五十八岁,某报社资深记者。终日与文字和报纸打交道,书都懒得碰。在家待得实在无聊,今日突发奇想,何不去太平镇转转。说走就走,开上本田车,直奔太平镇而去。

太平镇,这座古老的乡镇,是阚宏飞当年插队的地方。那年,应该是一九七二年,阚宏飞16岁,中学刚刚毕业,就到了乡下。正赶上知青插队的尾巴。在农村摸爬滚打了7年,于1979年才返回京城。中午十二点,到了太平镇,肚子有点饿,找个地方先吃饭。在太平镇政府大楼的东边,有一座凤凰酒楼。就是它!推门进了凤凰酒楼,女服务员笑脸相迎:“您好,请问几位?”阚宏飞扫了一眼一层大厅,随口答:“一位,找个清净的地方。”“那就去二层吧!”女服务员看来者气质不凡,赶紧答应。顺着楼梯上到二层,服务员推开一个雅间门,这里的雅间都是用全国著名的大山命名,这一间叫“五指山”。

雅间很清洁,女服务员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服务员沏杯热茶,放在客人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先生,请点菜”。

阚宏飞悠闲地看着窗外秋日明媚的阳光,心情大好,并不急着点菜,也不看女服务员一眼,悠然地问:“你是哪里人?”服务员很纳闷,这位客人好奇怪,该点菜不点菜,却问起我是哪里人。心里说,管得着吗?脸上依然笑吟吟地道:“不是本地人,先生,您吃啥?”“吃你们的特色菜。”服务员平静地看着他,点点头,退了出去。

故地重游的阚宏飞,心情一点也不激动,反而显得过于平静,平静的叫人无法理解。微微闭上双眼,太平镇的过去,依然清晰可见。熟得不能再熟的何大妈,李大爷,林业队里那些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们现在怎么样啦?卧佛山上的年轻猎人,你可安好?韩大爷漂亮的小女儿叫什么来着?噢……韩芳,可怜的小姑娘!

记者的大脑一刻也不闲着,女服务员轻轻地推门进来,在圆桌上放四道菜。这才把阚记者的思绪拉回来。看着久违了的菜肴,阚记者两眼放光。会心地笑啦:“嗨,老朋友,我们又会面啦!”佳肴需配美酒,兴奋地问服务员:“你们当地出产的那酒、小……”“小龙凤”记者一拍大腿“对、对、对,来一瓶”。

阚记者美滋滋地打开龙风酒瓶,倒入高脚杯里一点点,眯起双眼,轻轻举起酒杯,放在鼻子下,认真地闻着,啊!好香啊,还是当年那味道!想起当年做知青时,吃着狗肉蘸大蒜,喝着龙凤酒,赛神仙一般。记者还在那里陶醉呢!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走进一位西服革履的中年人。

阚记者慢慢睁开双恨,吃惊地看着‘西服革履’用手指着他:“你……你……”来人微微一笑:“阚宏飞是吧,没错!”阚记者站起身来,用手点着他,哈哈大笑:“年轻猎人,”俩人紧紧握着手,如老朋友重逢般兴奋!阚记者笑着说:“年轻猎人、坐、、一块喝点。”年轻猎人朗声大笑:“这是我的酒楼,我请你”。

随之吩咐女服务员,再加两道菜。笑着坐在记者对面:“阚记者的大名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识君!“

阚记者像遇到知已般高兴,杯中斟满酒,干一杯。一杯酒下肚,记者脸上有些发烧,年轻猎人却依然如故,皮肤黝黑,谈笑风生。记者兴奋地看着年轻猎人,感慨万端:“算起来,我们有将近三十五年没见面啦,人生能有几个三十五年呀!太平镇的变化实在太大啦,快跟我说说!"

年轻猎人随意呷了口酒,笑着说:“说起太平镇的巨大变化,我最有发言权,这些年,我就没离开这里”。

“阚记者,你是一九七九年春天,离开太平镇的吧?”“是的”,记者点点头,眼睛看着年轻猎人。“一九七九年夏天,韩大爷的女儿,韩芳跳井自杀,我是亲眼所见,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太大,眼睁睁地看着漂亮姑娘自杀身亡,自已却无能为力。唉,抱憾终生啊!”年轻猎人惭愧地低下头,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记者定定地看着年轻猎人,轻轻地说:“这段情史我是知道的。不过,卧佛山下,清水河滩上,那桩惊天动地大事件的始末,我却知之甚少,说说看。"

年轻猎人又呷了一口酒,笑着继续说:“这段故事,也只有我能说的清楚,年轻猎人娓娓道来"。

尤招娣,是我表姐,那年二十出头,中学毕业,并没上高中,在生产队开手扶拖拉机。表姐将近一米七零的身高,皮肤黝黑,模样俊俏,大眼有神,很会说话。

她的男朋友叫杨一峰,一米八的个头,方脸大耳,白净面皮,长一口雪白的牙齿。也是中学毕业。最要命的是,成份不好,是地主的狗崽子。

杨一峰聪明,有智慧,喜欢看书、尤其喜欢小制作。在他十三四岁时,就能组装电子管收音机。深得村里年轻人的青睐。表姐和杨一峰是一届同学,一起毕业回乡务农。上世纪七十年代,地主的狗崽子是没有任何出路的,也只能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

表姐是幼稚的,偏偏爱上了杨一峰。表姐的爸爸,也就是我姑夫,听到这事,可就不干了。

我姑父在离太平镇一百里以外的永乐乡,当乡书记。(那时乡叫公社)政治上站得高、看得远。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

那时,表姐铁了心似的爱着杨一峰,爱得不管不顾,爱得死去活来。口口声声说:生是杨一峰的人,死是杨一峰的鬼。姑夫说、姑妈劝,全不顶用。表姐的态度,纹丝不动,简直是爱情上的女布尔什维克!

姑夫见说不动表姐,指使大队书记从中说和。大队书记姓梁,叫粱好奎。一天晚上,梁书记把杨一峰叫到大队部,像审犯人似的,狠狠地给杨一峰上了一课,归根到底一句话,这门亲事必须散。

那一阵子,杨一峰真是蔫头耷拉脑,心情糟透啦,思想上始终转不过弯来。爷爷在旧社会是地主;孙子却生在新社会呀,也要受到牵连,连正当的恋爱都成了问题。这到底叫什么事道啊!

姑父是永乐乡的一把手,上上下下都有人,自然好办事。找到当年的战友,现在水泥厂的书记,给表姐安排在水泥厂上班。他想,先把俩人慢慢分开,剩下的事就好办啦。

姑妈把这样的大好事跟表姐一说,谁知表姐一听就火啦:“水泥厂算什么单位,我不去!”一句话差点没把姑妈气疯。姑妈把门咣地一摔,跑进里屋,趴在炕上呜呜地哭开了,边哭边骂:“死丫头,气死我啦……”那段日子,表姐和杨一峰顶着多大压力呀!自由恋爱的风,就吹不到他们身上吗?坏成份、地主的狗崽子,像大山一样,压在花季年轻人的身上,压得他们简直喘不过气来。

表姐是个敢做敢当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在一个秋天的夜晚,两个人手拉手上了卧佛山,在卧佛山半山腰的破庙里,他们度过了洞房花烛夜,表姐把女人最美好的,献给了杨一峰。两人完美结合后,抱头痛哭!此时此刻,没有多余的祝福,漫天星斗,眨着眼睛,微笑着,为他们送来祝福,山上的秋虫,唱着欢乐的颂歌!

阚记者听到这里泪眼婆娑,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眼睛红红地看着窗外。女服务员推门进来喊:“姜总,有人找。”‘年轻猎人’……姜学勇,瞪着大眼睛,厉声喝道:“不见!”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哈了一下,舒缓一下绷得太紧的神经,女服务员怯怯地退了出去。

杨、尤恋自此达到高潮。杨一峰和表姐尤招娣,我行我素,对于各方面的压力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们二人简直达到了真善美的最高境界!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它的,任它随风而去!

杨一峰这位聪明的年轻人,利用业余时间自制鞭炮,准备在适当的时候燃放,要好好地庆祝一番呢!

冬天到了,表姐怀孕啦!怀上了杨一峰的骨肉,两人的感情又上一层楼,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表姐知道瞒是瞒不住的,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姑妈。姑妈听到这一惊人的消息,几乎昏了过去,瞪着眼,用手指着表姐,说不出一句话来。

姑父知道这件事,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杨一峰:“这个混蛋,把我闺女害惨啦,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放呀。”只听叭的一声,一只水杯摔在水泥地上,炸得粉碎!

姑父瞪着眼,眉毛快拧到一起了,厉声命令表姐:“去,把杨一峰那混蛋给我叫来!"

晚上,杨一峰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怯生生地来到表姐家,面见姑父。姑父气炸了肺,拧着眉头看着杨一峰:“好小子,有种,孩子都有啦!告诉你,你们明天必须去卫生院,把孩子做掉,我还告诉你,今后离我闺女远远地没事,这辈子想娶我闺女,没门!除非、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

挺着胸脯听到这里的杨一峰,此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姑父面前:“叔叔,是我错啦,是我对不起您!可是我对招娣的感情是真诚的呀!我做的事情,我要负责到底,求您,答应我们吧,我要娶招娣,我要一辈子对她好!"杨一峰抬起泪眼,看着姑父,满脸乞求的神色!

坐在木椅子上的姑父,腾地站起身来,甩给杨一峰一个后背,冷冷地说:“死了这份心吧,办不到!"

绝望中的杨一峰,慢慢地站起身来,缓缓地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眼睛最后落在姑父身上,不带任何表情地鞠了一躬,迈着沉重而坚实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啦。

表姐从西屋跑出来,愤怒地瞪了姑父一眼,噔噔噔地追杨一峰去了。

杨一峰朝着卧佛山方向走去,在山脚下的一颗大柳树旁,表姐追了上来。

俩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阵子,杨一峰用左手搭在表姐肩膀上,眼中含泪地说:“我们分手吧。”表姐抬起头来,用手擦去扬一峰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摇头,坚定地说:“不!"

杨一峰又说:“那么,我们私奔吧,这个地方,我是再也待不下去啦。”

表姐心酸地流着泪,喃喃地问:“我们能去哪呀,哪里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呀?"

楊一峰泪眼看着心爱的女人,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死死地搂在一起……

杨一峰在表姐耳边轻轻地说:“我想死、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表姐使劲地抱紧杨一峰,呜咽着说:“我跟你走,你去哪,我去哪!”杨一峰长长叹了口气,早有准备的他,慢慢放开心爱的女人,从大柳树杈上取下一个花书包,里面装满了自制炸药。表姐看到这一切,莫名地从心底里散发出一缕缕喜气。

此时将近午夜,西北风刮得越来越猛烈,随之飘起了雪花,小雪飘飘洒洒,越下越大,不一会,整个大地,卧佛山上,一片洁白,风越刮越猛,如狼嚎般地在卧佛山上怒吼着。

午夜时分,两个年轻人在卧佛山下,清水河畔的大河滩上,点着了自制的炸药,两位恋人紧紧地搂在一起,随着惊天动地一声炸响,他们升天啦!

一九七五年的隆冬时节,那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是向时代在挑战!震得太平镇的人目瞪口呆,姑妈三天后也悄然离世。年轻猎人那黑里透红的脸庞变得煞白,阚记者白净面皮更显红润了,他在沉思,一篇小说,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底稿。

年轻猎人笑着对记者说:“我们吃点东西吧,老兄,今天住我这里,晚上接着聊”。

阚记者痛快地答应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去爬卧佛山呐!"

在凤凰酒楼上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