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上铺也非兄弟
他没来毕业晚会,大概高考之后就与全班失联。以至于在中国地图上为我们这些朝夕相处两年有余的同学们标明各自所去往的人生时,他也缺席。起码我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暂时停留何处。
和他只发生一次的矛盾,可自此之后,就再也没讲过多余的一句话。
没有主动搭讪的心,来自于自己的不喜欢和终于逃脱后并不想再有所交集。
他曾和我分享自己的价值观,那些我完全不会同意的观念和想法。可他却乐此不疲,在每一次只要他乐意的时候。可能我是好好先生并且从未反驳他,只是在每一次的句号之后麻木得点头,让他以为我是站在他这一方,以尽早结束话题。
刚开始我会认真倾听,但在心里默默蓄力与他辩论。后来我干脆在每一次话题引起时放空自己,以求得耳根清静。这是对于我这种不善于拒绝和争辩的人来说,于此于彼最大的尊重。
他常常会说自己早已经内心深沉,像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并借此感慨我们的不谙世事。也常常吹嘘自己在某方面的能力,说自己天赋异禀。我承认他确实有足够的能力,但绝对还达不到可以用天赋论述。他也确实没有好好利用自己的能力。起码在与他同宿的高三岁月里,我没有看到他的发力。
与他的矛盾在一个中午,当我把一包他掉落的纸巾扔向上铺也就是他的时候,得到的却是那包纸巾与我的再次迎面相逢。他把纸巾砸向了我,原因是我扔纸巾时砸中了他。我随口骂了几句。自此之后,那些正午与深夜时的才会出现的他构筑的价值王国转移阵地,去向另一个好好先生。
我落得清静,自然心欢喜。
而他依旧沉默寡言,走路时面无表情,甚至感受到他的杀气。没错,是一种不该在这个年龄出现的气场。而他借此作为保护自己和对抗世界的方式。
我对他并没有多余的感情,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在同学和同寝时默默感受着他。
有段时间他的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为此感到隐隐的高兴。
大概是看见他与我的朋友打架时因敌不过而紧紧护住头部时的脆弱。大概是有时我在他身上发现的自己的影子。
他不算高,和我一样父母都不在身边。他曾对我吐露过对于家人的些许失望。他会过分关注别人的目光,而其本质是太过在意自己。他的一些自卑,一些无助,一些想要获得肯定的心,都让我发现自己。
在被朋友问及为何不喜欢他的理由时,我只是脱口而出“因自卑而自大”。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形容有误。我只知道在十几岁的光景里,每个人都有颗少年的心,它可能浪漫也可能残酷,它可能稚嫩也可能深沉,它可能向往远方,也可能安于现状,它可能期待成长,也可能希望在青葱岁月中不复醒来,毕竟生活不易,而前方的风雨磅礴。但我们终究少年,即使拼命想要挣脱也缺失足够的勇气,即使在暗夜哭泣也会笑对明日太阳。
我想他也一样,他不会是耄耋老者,他还是拥有我们所拥有,失去我们所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