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母文

   “今天是奶奶三周年忌日。”

     今天零点的时候，爸爸在家人的微信群里说了这一句。

      已经第三年了，我平常仍然不太敢提起，连刚刚输入“忌日”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仍然有点不太适应，总觉得这两个字对于完全没有准备的奶奶和家人来说，都太残酷了。

       这三年中，每次说什么话题说到奶奶的时候，我就会不自主的不停流泪，边流边控制自己尽量不要在别人面前太失控，可是每次都失败，即使嘴里还在不停说着，鼻子却越来越塞，眼睛越来越肿。还好听过我诉说的人，都是，或曾是我最亲爱的人，希望没有被我吓到。

     奶奶是个知书达理、纯良温和的人，是别人眼中热心善良的“戴医生”，是社区小孩嘴里和蔼亲切的“戴奶奶”，一切以他人为先，从不为自己考虑，加上爷爷的大家长权威，和我儿时家里的一些变故纷争，奶奶其实受了很多委屈。然而她个性里的那一股韧性，完全没有留给自己，转而全都拿出来给了我们。

     我是个由祖辈带大的孩子。小的时候总会嫌奶奶啰嗦，也怪她总是欣赏别人家的孩子，于是经常会跟她拌嘴，祖孙二人都吵到气的不行，我委屈奶奶不理解我，奶奶气我不懂事---其实真的是我不懂事，而应该觉得委屈的也不是我。所以现在说起我十几岁叛逆期的一些行为，我仍然无法原谅自己。我常说我前三分之一的人生尚无后悔之事，但其实不是，因为那些年对奶奶的态度，是我一辈子无法释怀的悔恨。

    成年后离家上学，刚刚学会怎么对待最亲近的人，却陆续传来奶奶身患双重绝症的消息。从得知第一个消息到奶奶的离开，大概有十年，这十年的时间里，我们从最初的焦心到逐渐接受，觉得就算奶奶谁也不认识了，只能被人推在轮椅上照顾，好歹也是在我们身边的，我们的时间依然会有很多。但老天再一次教会我，Don't take everything for granted.三年前的今天，凌晨三点多，我在睡梦中接到爸爸的电话，哽咽着告诉我“奶奶走了”，我瞬间崩溃了。三小时后我登上回家的飞机，再接着我走近小区大门，看见楼下搭设着以往都是在别处看见的灵堂，和姑姑抱在一起大哭，看到了憔悴的爷爷……三年前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不敢去想。

    其实生离死别是世间常态，人间百态的怆然又何止这些，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又岂能用一个”怆然”概括。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我常说时间留不住，是的，我们追不回的光阴永远被封印在了记忆里，回不去的不只是家乡，逝去的也不只是时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去年的今天，我去寺里给奶奶上了香，愿她在那边一切都好，还告诉她，我们也都好，请她勿念。

        三年哀思，是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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