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儒雅的人

文/随风

外公赠与的钟

他一生儒雅与人不争，一直觉得像哪个人，今天灵感突显后浮现出来的是孙文先生，那种看人的感觉真的很像，既能洞察人心但又不咄咄逼人。

记忆中他周末时常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车柄左边挂着黄灿灿香喷喷的油条和大饼，为了怕油条折断他特意不放在车篮中，一路摇晃着来了。

快到了就不慌不忙摁响车铃，我们一家人像上了弹簧样都出现了，各自怀着莫名的兴奋，但我母亲眼里更多的是体恤。

他会笑盈盈挎下车看着我们扶着车的眼睛急切地盯着装着油条的口袋，等拿下口袋我和弟弟就跑向家里先“分赃”再兴奋地享受“赃物”，当然父母也有（赃物）。这香味和那瞬间深深烙在我鼻息间和脑海中，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也更加温暖的是我的心。

那个骑车的人就是我外公。

我母亲搬了一次家，我也因此得到了外公留给她的一个古老的钟，我母亲对这种身外之物一般不感兴趣但因为是外公给的便格外珍惜。那钟是外公的一个日本的朋友送的，随同附送还有一只银色怀表，就似旧社会有钱的文人腰间别着看时间的表。我妈觉得表很没用就还给了外公，至于他如何处理就不得而知了，无非是给几个儿女中一个，我却有点小遗憾，留着不就是古董吗？但现在悟出来了任何东西有点留个纪念也就够了不求多。

我母亲就是众多孩子中最老实的一个，虽然在现今老实似乎成了贬义词但是我还觉得是最好的美德。

言归正传，以前我还小和外公也没深入心灵的交谈，所以对他即熟悉又很陌生。而今却更加的能理解他，他在后院种植了很多的花树，深夜各种暗香浮动，最深刻记忆是腊梅花，他屹立窗前泼墨那情景放在现在简直是我的男神，至今我都对这缕缕高雅的暗香情有独钟。

我母亲没有继承他的雅兴却整天为了生计沉迷于劳作，岁月粗糙了她的双手，染白了些许双鬓。

外公还喜欢研习书法，他其中一个弟弟就是吴中有名的书法家，言传身教在外公散养似的教育下我小舅也成了书法家，记得小舅也试图想引导我，初中的好几个暑假我也曾满头大汗挥笔泼墨但是不知为何后来懈怠了，想想着实不应该。

外公来我家住过，那是他高血压中风后不久，在知识份子教师大舅妈的嫌弃下他只能轮流住在他其他的儿女家。他来我家后我一直躺着看金庸小说的藤椅就归他了，他慈祥的眼神一直围着我们，看着我和弟弟把桌子底下一桌的西瓜都打开再咬上一口，因为没开到甜的，夏末秋至西瓜都成了抽藤瓜没几个甜的，我父亲贪便宜就买了很多所以能有缘进我们肚子的并不多，更多的是被我们折腾。外公的眼神一直是笑眯眯的还若有所思但就是没阻止。

直到一天腿脚不灵活的他摔了一跤从此后就不来我家了，腿脚也越来越不灵便。直到后来有一天进了养老院，那是儿女的商量下不得不做的决定，我小舅妈一直照顾他但是她家房子很小表弟开始长大了需要一个房间，所以迫不得已他只能离开亲人。

我母亲舍不得但迫于没时间照顾他，那是大家心中永远的痛。

我和母亲去看过他几次，他进养老院前已经说话字句模糊，朝我们使劲挥手比划着，其实已经领会不透他的意思了。那时的我有种想哭的感觉，别过脸偷偷看向其它地方，那时我还没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只是舍不得外公。

他一次比一次不好，我真没勇气去看他，每次看完回家路上我和我母亲都只是沉默，我眼角余光瞥见她还不时用手擦着眼睛。

外公他何尝不是从一个矫健的身躯过来的，从丢到拐杖到躺倒床上也是瞬间的事情。人都有这个过程只是有的漫长有点短暂点，有的幸福多点有的痛苦多些而已，最终的归宿是一样的。

忘不了他的眼睛那是一种遗传的熟悉，也受不了他在最后的日子里看你，现在的我知道他想留在家人身边，他受不了寂寞和孤独但是那时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几个月我还在上学噩耗传来，放学了飞跑到他躺着的地方，眼中已经都是白色，他终于不寂寞了去找我出生前就不在的外婆。

泪水在撕裂处喷泻，还在张开的伤口处加了把盐。

他留下了喜欢的花香和钟，它们化成我的思念， 香飘的日子我会站在园林梅花下深深化解想念，清明细雨纷纷的日子中我的思念有一半是给他的， 另外一半分给了我奶奶。

朴实无华的文字最适合外公。

他其实一直活在我心底深处，每次想到深处泪眼就会模糊。

随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