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瑗食谱:壶里小梨汤
序 言
不知从哪里看到这么一句话:世界上最治愈的东西,第一是美食,第二才是文字。我感兴趣于食物的美味,自然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平生之好,其一就是读许多知名不知名人的美食札记。虽然没有走过太多地方,品过人间珍馐,然而闲时下厨,品味自己的拙作,也是自在满足。
决定将文字作为一个固定且坚持的爱好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写什么都觉得有些刻意勉强。直到今天,我想起记忆深处那些挑动了味蕾和神经的美味,随手拈来,自做自吃,简单朴素但却满含着故事,应和一时的心情。想到这里,有许许多多的文字如清泉般从我的脑海中涌出,我给它们起了名字,叫简单的饕餮。
壶里小梨汤
胃不大好,一吃梨,总不自觉提醒着自己这东西寒凉,这么一想,更觉得仿佛胃上开了个口子似的,满肚子凉嗖嗖。所以从小到大吃梨也是屈指可数。
2016年深秋,我去南京。本是代表单位去参加系统内一个级别很高非常重要的业务考试。为了这个考试,我和几位同事已经封闭培训了三个多月,三个月里专业书啃了厚厚的一摞,刷题刷到恶心,就差没有头悬梁锥刺股。
可考试名额有限,去南京候考之前,已经知道是被内部淘汰了。只不过单位感念这几个月辛苦,况且真有后备人员的必要,所以才让自己和真正的几个选手一起过来。
时节已经是深秋,在这个处处流淌着繁华余韵的六朝古都,反而生出一种置身事外的寂寞与凄凉。去玄武湖,风中水波粼粼,水是冷的;去古城墙,细雨斜刺里来,城墙是冷的;去贡院更甚了,周围一片喧嚣,院前红彤彤的状元及第花灯默默地,那红光看起来都是无奈和冷清。
回到下榻的宾馆,茶水柜前比出门时多摆了一只盘子,却是服务员送来两只梨。它们黄澄澄地并排在细磁盘子里,那么显眼,看得我胃里又是一阵冰凉。
我拿起一只,纯粹作怪地,用水果刀劈成几大块,丢进了水壶里,按下烧水键,把壶盖打开——这样就不会弹起能一直烧了。然后就去洗澡洗头。
心情沉重,手上的动作也特别慢。总已经过了大半个钟头,方觉得一身清爽。出来的时候,壶里还在咕嘟嘟地滚着,房间里奇异地充满了温暖清甜的气息。
我走上前去,一阵甜甜的水雾扑地覆了一脸。勉强睁眼一望,梨块在一壶淡琥珀色的浪花里翩跹着,煮成了莹润的半透明。
心念一动,关了壶盖倒出半杯。略带粘稠的梨汤如一线融化的琥珀坠出来,在手中荡荡漾漾地惹人喜爱。
真没想到,就是一壶清水一只梨,居然能煮成这个样子。
我吹了吹,捧着杯子喝一口,一线热气窜下去,化成了一只手,在胸腔里热情地抚摸着,抚摸着,胃里的窟窿都不见了,甜蜜的回甘直接醉了人。
再拿水果叉叉起一块梨,梨肉温柔水润地包裹着牙齿,不至于塌了筋骨,却也不让你费力,软弹甜美恰到好处。
煎熬至此,反而越加醇甜。坐在床边一口口喝完吃完,还在惊讶,异乡的一壶梨汤,愈合了心中无痕的伤痛。
回来后,我又煮了很多次,但似乎都不如那天。虽无心,火候和甜度都正好合意。也许是天意,煮一壶小梨汤,慰藉了风尘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