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人的北京到长长和久久
阿雨和小布的故事
1
“多少人来来去去，相聚又别离。多少人喝醉，哭泣，在一个人的北京。”
KTV里，小布在唱歌。
阿雨瘫在黑皮沙发上，慢慢氤氲了湿润的眼眶。
小布一曲终了，KTV里的其他人都欢呼起来，高声大喊着他的名字，叫好称赞，只有阿雨仍然沉浸在没有伴唱的小布的声音里。
“爱情这东西，你已经不再有勇气。”
你已经不再有勇气。
五月天的《仓颉》响起来的时候，阿雨几乎是嘶吼着踩着桌子唱完的。
阿雨在大家的哄笑声里，笑得更加灿烂。她太喜欢热闹了，在无限的吵闹声里，她觉得安全。
她悄悄瞄一眼小布，他扬起手臂，挥舞出更大的幅度，喊着她的名字叫好。
阿雨冲着他甜甜一笑，虽然心里涌现一股淡淡忧伤。但她早已习惯和微凉的忧伤自处，她喜欢现在的自己，看到小布的笑脸，她就更喜欢。
2
那是圣诞节夜里的事情了，如今回想起来，仿若还在昨日。
小布的生日会还是在KTV，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多了一瓶寿星红酒。是阿雨组织起来的生日宴会，就在和小布一起看完小红花之后，她要瞒着小布把他带到KTV，然后给他一个惊喜。
阿雨喜欢小布，就像她能感觉到小布对她的喜欢那样喜欢。
学校长长的芦苇荡一侧就是小河，阿雨踩上绕着草地的石基，一步一步走。小布背着背包沉默地走在阿雨左侧。
“哎，你看啊。有星星。”
“嗯。”
“哎，你说，这个时间是不是大家都会要回去了？”
“嗯。”
“哎，你看，我这样可以平视你。”阿雨把头转向右边，刚好和小布的目光对上。星夜无言，微风扬起，暗淡的空气里流动起微动的光影。
两个人同时转回低下头去，阿雨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变得通红，一脚踩空，一声急促的“卧槽“瞬时打破了稍显凝滞的空气。小布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来，闪电般扶住阿雨的身子。
“好...好热。”阿雨说。
“你穿得不多呀。”
阿雨瞪了小布一眼，然后开始扯下脖子上的围巾。小布摘下书包，把围巾叠的整整齐齐，阿雨向前拖住小布的背包，然后看着围巾放进包里。
再一次明确了自己的心意。阿雨觉得心跳得更快了。
“哎，你想不想唱歌喔？”阿雨想到晚上的KTV生日宴，问小布。
“现在？”小布问。
“额...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阿雨没听过这个旋律，她看着自己迈着步子的脚尖，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看河边垂柳在黑暗里摇曳多姿，她想闭上眼睛，在平淡轻柔的曲调里慢慢陶醉，入梦不再醒来。
3
阿雨觉得再深沉热力的情感，如果拿到明面上来，都会很快蒸发消失掉的。所以恋爱时候的她喜欢把所有的感动存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好像不曝光，就能更加长久一样。
直到小布在自己的生日会上拿着话筒，喝了一杯又一杯寿星红酒，然后在所有人面前说自己这个晚上像个脑瘫。
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阿雨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红酒，一口闷下。拿起话筒也回了一句，“我知道啊！！”
旁边的好伙伴惊讶中带着强忍的震惊，佯装对MV产生极大的兴趣。
任由下一首歌响起，阿雨顺势倒下来，头靠在小布的身上。小布伸手牵住阿雨的手，举高，然后伴着音乐的节奏摇晃。
阿雨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MV上的人像化作光影，流动来去。她听到那个曲调，听到小布轻柔温暖的声音响起。
给你我义无反顾的长长和久久
给我你多年以后仍握紧的手
给你，成熟，你给我，迁就，会不会，就这样白了头
阿雨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里跳起来，抓起酒瓶仰头就灌。
“雨雨，你是不是上头了。”洛贝抢过酒瓶问道。
“世人皆醉我独醒！”阿雨大喊一声，脸颊泛得通红。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啦啦啦啦啦啦啦！！！”
“哎哎，你坐下，坐下。”皓然在沙发的角落里喊起来。
于是阿雨坐下来，拍着桌子张狂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未落，人已经滑到了桌子底下。
伙伴们面面相觑，然后杉杉爬起来，让大家早点走。
没有人不同意这个看法。
阿雨一踏出KTV包厢的门，就一头栽在对面的墙上。小布拉住她，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
洛贝，杉杉和皓然都围上前来。
阿雨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慢慢地走到KTV楼下，分别叫了两辆车。阿雨读着林立的标牌的字，然后向灌木丛里冲，被小布拉了回来。
杉杉和皓然坐上第一辆车。小布在阿雨的身边，冲着洛贝说，我还是看着她吧。
洛贝感激地点点头，对阿雨说，“安静一会，车马上就来了。”
阿雨大吼一声好，然后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两秒后滑到地上，然后马上跳起来冲到马路中间，又跳又叫，“车呢！车呢！”小布和洛贝赶紧冲上去把她架回来。
路旁经过的行人摆出不知是什么表情，那些脸庞在阿雨的眼前闪现，阿雨就冲着他们大喊，“傻x玩意儿！”
直到车终于来临，才让小布和洛贝大大松了口气。
阿雨钻进车里，头抵住一边的车门，脚抵住另一边，横卧在整个后座。
小布抬起阿雨的腿才好不容易坐到车后。
车启程的时候，洛贝在副驾驶座担忧不已。后座的阿雨躺着，把腿放在坐着的小布的腿上。
在所有人都觉得阿雨已经睡着时，她突然发出怒吼，“我要起来！”并伴随着全身的扭动和四肢的扑腾。
小布伸手把阿雨拉起来。阿雨把胳膊缠到小布的脖子上，脸埋进小布胸前，一下子安静下来。
阿雨就这么坐在小布的腿上，倚靠小布的身体似乎是找到了依靠，她感受到小布的臂膀轻柔而坚韧地环住她的身子，感受到他呼吸和汽车颠簸的节奏，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把阿雨从学校门口搬到宿舍是非常艰难的事。因为她看着路边一排排的电动车，就想从它们身上跨过去。一旦松手就快乐地冲向河里。指指点点任何一个经过的人。
这一群从KTV回来的人的氛围就是杂乱而动荡的。
小布从头到尾揪着阿雨的衣服和身体，在阿雨瘫到地上的时候，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可以让她安静少说十秒。他无法抱起阿雨整个人，神经崩断中的阿雨不配合任何人。
男生们在女生宿舍面前止步，剩下洛贝和杉杉继续架着阿雨迈向艰难的上楼之旅。
阿雨在楼梯上左右横跳，上下横跳，揪住一个上楼的人问她是谁，有没有钱，“打劫！”
不时地躺在地上似乎是要直接睡觉的样子。
作为舍友，洛贝经历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
总算把阿雨挪上床，小布在群里感谢洛贝和杉杉，在知道阿雨已在床上之后谢天谢地。
天空的星星依然明亮，阿雨在朦胧之中看到一只纸鹤，铺展着翅膀飞进她的梦里，飞进开着的窗口和床铺里。日换星移，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和第一阵微风同时来到，给床帘染上光的色彩，浅色床帘的一角扑腾着飞跃。
头痛欲裂醒来的阿雨翻聊天记录时才慢慢想起自己做了什么。
除了把自己杀死的心以外，阿雨开始回想起小布胸膛的感觉。
那么踏实让她卸下一切心防的感觉，已经有太久不敢再奢望了。
“雨雨，洛贝和杉杉带你上楼很累的，你要知道喔。好好休息吧。”
小布的留言静静地躺在手机屏幕的中央，时间是凌晨1：48 。
4
“啊，那天啊。那天我3点睡，6点就起了。”
“你怎么睡那么晚，打你哦！”
“可能是因为有你。”小布说。
阿雨腾地转过头去，隐藏自己瞬间的失神和心慌。
阿雨和小布并肩走在古老东吴的长桥上，阿雨左手提着深蓝的包，小布仍是背着书包，里头装了阿雨没有带的水源和餐纸。
小布对阿雨说，“把这个给我。”
于是阿雨把蓝色的提包递了过去。
小布把提包换到左手，继续伸出右手，“再把这个给我。”
阿雨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红着脸慢慢地把手放进小布的手心。
沉默的空气再一次侵袭到他们中间。湖面氤氲的蒸汽在明黄温暖的太阳底下微微晃动，少年和少女手牵着手，走在古老东吴大学的长桥上。女生的半边脸埋进毛茸茸的围巾里，男生微微扬起嘴角，他们眼睛看着前方，却什么都看不见，满眼都是余光里对方的身影。
“这可是我第一洗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异性手牵手呢。”手牵手地漫步在真正的阳光下。阿雨扭头冲着小布笑。
阿雨松开小布的手，跑向停在岸边的一条清理船，她跳下去，小船顺着她身体的律动轻轻晃动。小布也跳下来，扬起晶莹的水花。他们静静地立在废弃的小船上，水面的倒影盛满蓝天白云和岸边绿树；竹林里窜出一只橘色的猫，阿雨冲着它叫起来“汪汪！”小布悄悄地往前，两个人钻进竹林里，猫一下子跑得没影，两人倒是镇静下来，对着一块古老的石头开始了研究。
世界是很小的。阿雨和小布牵手的身影被学姐看到了，还在学生会的群里发起了质问，“这两个人是一对儿？”
留言纷杂：“我惊了”“牛逼”“好家伙”
知道消息的阿雨和小布在手机屏幕面前相视一眼，各自笑得前仰后合。
那一天送阿雨回到宿舍楼下，小布从身后扶住阿雨的两个肩膀。阿雨前进不了，转身不了，这么过了十几秒，只能怒气冲冲地质问小布要干嘛。
“抱抱我。”小布说。
阿雨转过身，扑进小布的怀抱里。她仰头看到小布的表情都开出花来一样灿烂。
5
很快又到了寒假。“这就又开始了啊，异地。”阿雨说着，全身弥漫着哀怨而阴沉的气息。
“有阴影啊？我不会那样的。”小布说。
“怎样啊，不会怎样！”
“至少这次不会的。”小布说，“以后，也不一定会。”
“哼。”阿雨说。
小布笑起来了，“你等着看呗。“
然后小布转过身去，顺着队伍从钱包里拿出火车票，用嘴巴暂时地叼住钱包，刷过了检票口。
阿雨的心里猛地小鹿乱撞。
小布过检票口的时候，回头望，看到阿雨仍痴痴地站在原地，便挥起手来，阿雨举起手，大大地挥动。
小布走了三步，阿雨倒着退了三步，看到小布又一次转身过来挥手。
于是阿雨挥起右手，高高地跳起来，蹦着跳着，挥着手，好像其他好奇看着他们的路人全都不存在一般。直到小布念念不舍地消失在视线之外，阿雨才转过身，把脸埋进围巾里，急匆匆地飞奔离开。
“异地第一天。”第二天小布的留言。
阿雨回复，“什么嘛，才几天呀！打死你。”
小布继续发消息，“你不是有阴影吗？我来打卡咯。”
异地第一天
我还是喜欢你
阿雨骂着笨蛋，白痴，回复他，“臭狗。”
“我也喜欢你。”
“好啦，晚安！！”小布说。
阿雨放下手机，才发现从刚开始，自己就一直在流眼泪了啊。怪不得屏幕突然变得那么不清楚了。
现在的阿雨迷上了以前很讨厌很腻歪的一首歌，即使经历再多失望，即使再怎么相信幸福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即使世界上太多遗憾每天在发生，她仍然想把这首歌作为她从今往后人生的背景乐。
给你我平平淡淡的等待和守候
给你我轰轰烈烈的渴望和温柔
给你我百转千回的喜乐和忧愁
给你我微不足道的所有和所有
给我你带着微笑的嘴角和眼眸
给我你灿烂无比的初春和深秋
给我你未经雕琢的天真和自由
给我你最最珍贵 所有的所有
给你我义无反顾的长长和久久
给我你多年以后仍紧握的手
给你成熟 你给我迁就
会不会就这样白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