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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世界黑白玫瑰

2018-04-13  本文已影响383人  丶狐狸
镜中世界黑白玫瑰

黑夜,房间内,微弱的电脑荧光照亮屏幕与周围的黑暗,没开灯。

键盘敲击声回响在这片昏暗中,一行行黑色字句由夜一的大脑通过键盘传输到电脑荧幕上。

他不喜欢在太亮的环境下工作,黑夜带给他灵感。

终于,打完最后一行字,他长出一口气,拖动鼠标保存后关闭了电脑。

房间最后的光也熄灭,漆黑一片。

坐在椅子上,夜一舒展双臂,起身打开灯,他想去洗把脸。

拧开水龙头,头埋下去,用双手捧满水,上下揉搓脸颊。

这时,一双手自镜内伸出,抱住夜一的头,手按在两只耳朵上。镜子像是水做的,手从水中穿出,把夜一拉进水里。

期间,他动弹不得,意识也被封闭,像被人关在一个恰如其分的人形棺材里,被扔在太空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空旷无边,又狭窄无比。

只是洗把脸的时间,又像是永恒,夜一抬起头,来不及擦干,不住地喘息,镜子里倒映着两张同样的脸。

“你是谁?”

他回过头,心跳得厉害,但不至于尖叫,害怕是一定的,遇到这种无法理解的状况任谁都会怕,只是把害怕藏在心里,或者说明白恐惧于事无补,毫无益处。

对方脸上同样带着惊讶,他不可思议地打量自己的双手,许久,说道:“或许我们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夜一盯着对方,看起来不像在说笑。呼吸逐渐平复,他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拿起手边的毛巾擦干脸,回道:“说的没错。”

“你说你把我拉过来的?为了帮你?”

夜一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又重新从烟盒内取出一根,点燃。把手中的烟竖起来,凑近眼前打量,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

什么都一样,毫无变化,毫无新意,就像还在自己家里,沙发,茶几,连烟的牌子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多了一个自己,而这个自己正努力向自己说明一切。否则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自己的家里。

“是的,就是如此,或许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是发生了。我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要是有另一个不同的自己来帮我就好了,不自觉就把手伸进去。”

对方深吸一口烟。

“你想我做什么?不过我可什么也不打算做,就算是帮助自己也一样。如果你依然愿意说,我倒是愿意听,也许可以作为写作的素材。”

“你得帮我,这样你才能回去。”

“可是你也不确定不是吗?”夜一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连火机内残留的汽油都一样。

“你能想到别的可能吗?你是因我而来的。”

不得不说,对方说得没错,之前在卫生间夜一已经尝试过了,那不过是面普通镜子。

“说来听听。”夜一停止把玩火机。

对方按灭手中的香烟,缓缓吐出最后一口,问道:“你心中有两枝玫瑰吗?黑色的和白色的。”

“什么?”

“就是两枝玫瑰,它们同时驻扎在我心里,互不知晓,水火不容。分别处于两个极端,就像南极和北极,我则处在中间。”

“所以呢?”

“我需要选择其中一个,自己无法做到。”

“要我怎么做?”

“替我做出选择。”

上午九点半,夜一走在街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街道两边是熟悉的商贩,新鲜的瓜果蔬菜摆在木头搭盖的小摊上,鲜艳的西红柿红得晶莹剔透,上面还粘着几滴水珠。

一名老态龙钟的老太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驾着一口扁平的大锅,熟练地拿锅铲烙起一张张黄绿相间的烙饼。她的眼帘快要盖住全部眼睛的一大半,能看见的估计只剩手下那张翻滚的烙饼。

街道的地面被往来人群踩得一塌糊涂,原本灰色的地面变成黑漆漆的,脚踩上去有些发黏。

穿过这条街,他要去见一名警察,把手中这份文件交给他,这样就能逮捕这个城市的一名黑社会头头。而这个头头却正好是他这个世界的父亲。

事情变得如此奇妙,同样的街道,同样的人,什么都没变,自己的父亲却由一个卖包子的小民变成一个叱咤风云的黑社会头头。而自己成为卧底,暗中收集父亲的犯罪证据,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

“难怪。”夜一能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为何会烦恼。正义与亲情,确实让人难以抉择。

不过夜一觉得这和自己没太大关系,总之把手中这份文件交给今天约好见面的那名警察,一切就万事大吉,自己也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牛仔兜内传来一阵振动,接着不停传出“滴滴滴”的电话铃声。夜一掏出手机,是这个世界的父亲打来的。

“喂,爸。”夜一接起电话。

熟悉的笑声从电话彼端传来,伴随着声音,一个卖力和面的中年男人形象浮现在夜一脑海。

“阿一啊,老地方,点了你最喜欢的烤全鱼,快过来。”

“好。”

挂断电话,夜一寻着记忆去往一家烤鱼店,如果不出意外,他猜到是哪一家。

他想看看,一个卖包子的中年男人摇身一变成一名黑社会头头时是一副什么英资,他想,或许可以用作写作素材。

至于警察,夜一没什么好感,从第一次父亲开店,几名穿制服的人来找麻烦,父亲偷偷把钱塞进领头那人的口袋,当时夜一还在上高中,从此后便对穿着制服的人有种莫名的抵触。让他等着吧,他想。

果然没错,来到记忆中的那家店,夜一远远就看见一名体型发福,一头发白寸发的中年男人站在一顶油棚底下。旁边一对年轻男女正忙碌地炒菜端菜,男人时不时把炒菜的圆勺敲打锅缘,磕掉勺内残留的菜叶,清脆的敲击声传进夜一的耳朵。

父亲笑得合不拢嘴,迎上来勾住夜一的肩膀,“来来乖儿子,这边,这边。”

两人坐下,菜早已经上完,油光发亮的桌子上还摆着两瓶啤酒。

父亲一边拿桌子上的瓶起子起开啤酒,一边笑着问:“那个是什么?”他指档案袋。

“没什么,自己写的一些东西,想看啊?”夜一把档案袋放在旁边的塑料红凳子上。

“爸爸不识字的嘛,你讲给我听好啦。”

他往杯子内倒满啤酒,放到夜一面前,又给自己到一杯。

“讲的是两枝玫瑰的故事,两枝玫瑰我都很喜欢,但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人之长情嘛——来喝酒。”

夜一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父亲又夹起鱼头,站起身,夹到夜一碗里,“来——鱼头给你——”能与自己儿子一起吃饭,他显得格外高兴。

夜一吃着这个世界父亲夹过来的鱼头,心中感慨,看来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卖包子也好,黑社会老大也罢,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外貌不曾变化,性格也毫无改变,会把倒满的酒先给自己,把喜欢的鱼头让给自己吃。

空荡荡的电梯,夜一按下顶层的按钮,他要去天台见那名警察。在此之前他把档案袋存放在了一楼的临时储物柜里。

电梯上升这段时间,他不由想,难道现实中的卧底也喜欢约在天台见面?

等出电梯,又走完一段楼梯,再推开一扇门,他看见一个戴墨镜身着便衣的中年人趴在天台的护栏上俯瞰风景。

夜一走到距墨镜一段距离的护栏前,也学着墨镜趴在栏杆上俯瞰楼下。没什么可看的,除了一个个蚂蚁大小的人走来走去,以及缩小得仿佛一本书大小的车。

“你迟到了一小时。”墨镜看着手腕上的表说。

“没办法啊,突然叫我去吃饭。”

“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东西呢?你说有东西给我的?”墨镜看向夜一。

“吃饭的时候掉了。”

沉默。

墨镜走上前,拍拍夜一的肩膀,“注意休息啊臭小子,别太累了。”然后朝楼下走去,“有情况再联络。”

“好。”夜一低声应道。

见完警察,夜一游逛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直到傍晚才又去到那条街。

老太太仍然在同样的地方卖烙饼,仿佛一直不曾离开。不过他知道,老太太只在早上和晚上来这里卖烙饼,其他时间则不在这里,至于其他时间在哪他就不知道了。

他走上前,说:“阿婆,劳驾烙两份饼,外带。”

老太熟练的烙完两张饼,用白色塑料袋包好,递给夜一。

“给——夜一的特制烙饼,多放辣椒,不要葱。”

“您记得真清楚呢。”夜一接过烙饼。

“真是的,我只是老了,又还没有老年痴呆。”老太说完,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夜一,“今天怎么买两份呢?”

“家里多了位朋友。”说完,夜一告别而去。

身后传来老太的嘀咕声。

“夜一也长大了,到娶媳妇的年纪咯……”

回到家,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即使自己烟瘾也很重,夜一还是呛得拿手不停捏鼻子。

等适应了这股难闻的烟味,他才走进屋带上门。

另一个自己窝在沙发上,脸色憔悴,茶几和地面横七竖八倒满了喝空的听装啤酒罐与几乎堆满烟灰缸的烟头,墙上挂着的彩色电视正播放着棒球比赛的转播。

夜一清出一块地方,把手中的烙饼放下。

“不太好过吧?闷在家里。”。

“比起外面简直是天堂。”对方问,“怎么样?”

“不知道。”

“什么意思?”对方看向夜一。

夜一挠挠头,说:“你父亲突然叫我去吃饭来着。”

对方有些惊讶,不过转瞬即逝。

“怎么说?”

“需要点时间。”

沉默。

夜一拿起烙饼,递一张对方。

“喜欢?”

对方笑了一下,说:“从小吃到大。”

坐到沙发上,两人默默吃烙饼。

“父亲最近会有一次大行动。”

“怎么说?”

“会害死很多人。所以希望你能快点。”

沉默。

夜一吞掉口中残留的烙饼,打开一瓶啤酒,咕噜灌进肚子,吐气道:“好。”

一辆黄色出租车停在夜一跟前,门从里面推开,夜一坐上去,车缓缓开动。

“爸,找我?”

在充满烟味的房间醒来,浑身都裹满了香烟的味道,脖子因睡在沙发上卡的生疼。地面散落了一地空啤酒罐子,脑袋现在依旧有些晕。

夜一看一眼房间内依旧睡着的另一个自己,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这时他发现一条来自这个世界父亲的短信。

“八点到街口,等你。”

车内,两人坐在后座。

“阿一啊,这次爸爸想做票大的,知道你心里是讨厌的,也知道一直以来你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所以干完这次,我就金盆洗手,不干了。怎么样?”

一对宽厚的手掌握住夜一稍小的手,感受其间蕴藏的温度,由手传递到夜一心中,他点头应道:“好。”

“这才是我的乖儿子。”

车内响起一阵爽朗地笑声。

出租车驶到一处破旧楼房前停下,两人下车往楼内去,出租车离开。

守在门口的有三人,一个稍胖,两个正常体型,见二人来均点头致意。

“成哥。”

上到楼内,早有一群人等候,见二人来同样起身致意。

“成哥。”

”晚上行动。”夜一父亲说。

夜,六辆黑色小轿车均坐满了人,夜一与父亲坐在中间那辆后座,一路无话,表情肃然。

车行驶到一间地下车库,早有一帮人等候。

众人下车,那一众人中似头目的一人出来相迎,这边夜一父亲也走上前去,两人拥抱得异常亲热。

“这边请成哥。”

“曾哥客气啦。”

两人走到一边。

夜一这方有三人双手各提一只手提箱上前,对方人中也走出三人提着箱子走上前,只是只提着三只箱子。

那名叫曾哥的从烟盒内抽出两只烟,为夜一父亲点上后才给自己点上,两人看着这一切,满意地吞云吐雾。

箱子打开,交换,验货。

就在此时,四周响起警笛的呼鸣声,众人顿时慌乱,携箱子四散溃逃。

“不许动!”

复数的呼喝声,一群身着迷彩服的特警持枪闯入,逮捕众人。

一声沉闷的声响,夜一感觉半边脸被贴在了车玻璃上,手被人反锁,动弹不得。

从后视镜中他看见自己满是血丝的双眼,和被香烟熏得蜡黄的脸颊,才发现自己确如墨镜所说,需要休息。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人俯身在他耳边说:“过来,臭小子,有话跟你说。”

那人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用力一推,又撞上一辆车的门,门被撞得凹陷进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墨镜,只是现在取下了。

墨镜把档案袋摔在夜一怀里。

“锁在临时储物柜里。还想瞒我?”

“对不起。”夜一看着地面,陷入沉默。

墨镜也沉默半晌,最后,叹口气,转过身慢慢离去,说:“算啦——回去好好休息一个月,之后来警队报道。”

“是。”

夜一失魂落魄地坐在警车上,空洞的眼神不知看向何方,他一动不动,路上一言不语。

等回到家,打开门,哪里也没找到另一个自己,一张烙饼静静躺在堆满空罐子的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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