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牛羊空许约
塞上牛羊空许约
高三的日子，忙碌、简单而枯燥，每天早起，都要特别注意一下，黑板右角的高考倒计时。
今天，本来还是一个没有什么变化的日子，66天。
但是，今天上午课间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什么。
班主任李老师带着一个人，走到我座位前，说，“素生，这是你的新同桌。”
是一个男生，中等身高，白净，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那样一双眼睛，很大、很黑、很亮、很清澈，象一双婴儿的眼睛。他用一双婴儿一样的眼眸，盯着我。
麻木很久的心里，不觉一动。
这个新同桌很爱干净，他的书排排整齐，让我这个女生很惭愧。
慢慢熟悉起来，知道他是景县人，从四川转学回来。为了回老家参加高考。
他是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学霸级别的。
所以这之后每次都是他帮我补物理。那些枯燥可憎的物理定律，狡猾多变，物理难题难如登天。但是为了他那双眼睛的注视，我天天试着向物理高峰苦苦登攀。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温柔又美丽啊，啊哈哈。
后桌的刘娜说，“素生，这些天怎么老发呆”？
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自习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做作业，那些以前枯燥乏味到让人困倦的题目，越来越有意思了。
其实除了物理，其他科目我们势均力敌。甚至语文科的成绩，还总是稍稍高于他。很简单，我第一，他第二。
他总是在败给我之后，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得意洋洋的样子很美丽吗？
那双好看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女孩的笑容，十八岁的，青涩而美丽。
课间不学习的时候，我们会下上两盘五子棋。没有黑白棋子，我们就用红绿的彩纸，叠成好多星星做棋子。
我们会低低笑着，谈着，我耍赖的时候，只是撅着嘴，他也不说话，任我悔棋。间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去拨桌上的彩色纸星星。
有时候语文课上学习累了，他会偷偷地填一首词，写在笔记本上推过来。有空的时候，我也给他和过去，写在他的词下面，再推回给他。
他的词，很有花间词的味道，遣词用句，清丽而婉约。
渐渐的，一个笔记本上，随处都是十八岁少年少女相和的词作。后来那个笔记本也不再写学习笔记了。
快乐而忙碌的日子，总是飞逝如电。
转眼高考来临。
考场门口，我们互相鼓励，然后分别面对这十几年寒窗的结局。
考完估分的时候，我们都很自信。
他早就看好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我也去北京，北京师范大学。
报完志愿的那一天，我们一起从学校出来，他接过我手里的书，说，“素素，别急着回家，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们去了人民公园。
公园里有一湾小小的湖，湖水淡绿、清澈见底。
那一天我穿了一条粉色的裙子，长发用发带随意绑起来。
我身畔的男孩，白色T恤干干净净，蓝色西裤，清清爽爽的，带着洗衣液的淡淡香气。
我们找了湖畔的一条长椅坐了。谈志愿报的合理性，谈以后去了北京的大学生活。谈了很多记不住了的话。
“素素”，他猛然抓住我的手。
我中暑一样，脑袋“嗡”的一声，然后懵的找不着方向。小脸大概快成虾子了吧？
因为，少年白皙的脸，已经是诡异的红了。
“素素……”
“嗯？”
“我、我想……”他磕磕巴巴地说话了。
“想、想什么？”磕巴原来传染。
“想、想……你闭上眼睛……”
然后我陷落到一个淡淡香气的怀里，一双柔软的唇，落到我的红唇上。
他抱得更紧，双唇笨拙地辗转在我的唇上厮磨、蠕动，然后软软的舌，轻轻地推在我的门齿上。
意乱情迷。
好久好久，直到我们都喘不过气来，他将我的头摁在他的胸前，更紧地箍紧我。我的手环在他的腰上。我们就这样无言地相拥着，直到太阳西斜。
他重新吻我，缠绵、不舍……
塞上牛羊空许约
送我上回家的公交车上时，他把一个本子塞给我，说，“这个拿着，我已经抄下了一份。过几天通知书来了给我打电话。”
“嗯”，我乖乖地应着。
车启动，他的身影，逆光站在夕阳影里，下意识地，我竟心里有些不祥之感。
摇摇头，未来的日子，有无限可能，怎么会有什么不妥。我心里暗自告诉自己。
他给我的本子上，写满了我俩填的词。翻到最后一页，是昨天晚上他新添上去的。读到最后一句，不禁念出声来，“携手耕读渔樵”，携手耕读渔樵、携手耕读渔樵……
通知书寄到的时候，我正满头大汗地在菜地里忙着。拆开来是多么美好的通知书，我仿佛看见锦绣前程和……
我跳起来，就往便利店的小电话亭跑去。
呼哧呼哧地接通了电话，传来的却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哦，他家人吧，“阿姨，我要找刘瑞”，“是他的同学吧？阿瑞他……”然后就是哽咽。
我的心往下一沉，“阿姨，阿瑞他在吗？”
“丫头，你别找他了”，然后就是挂断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呢？我赶紧给他的老乡、我们同班同学李健打了电话。
“你是说……阿瑞……”
“对，他怎么了？是不是他家出事了？”我急切地、又忐忑地问。
“素生，说了实话，你别激动……”
“阿瑞他……他去湖里游泳……出事了……”
“他没事吧？他在医院？”
“素生，你好好的，别激动，阿瑞……他已经……不在了……”
听筒落到地上的声音。
阿瑞，那个挺拔、阳光的男孩，那个亲吻我的男孩，那个我为他考去北京的男孩，那个承诺我携手耕读渔樵的男孩，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了……
携手耕读渔樵……
直到很多年以后，看到《天龙八部》里，乔峰失去了阿朱，塞上牛羊空许约……
塞上牛羊空许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