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住深山是什么体验?

2018-06-20  本文已影响21人  美的统治

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也是我每天散步的地方。

它位于海的另一边的群山中央。四面环山的天然格局,于海边而言,是一种天地境象的被保护感。海风穿过森林,洗劫了湿咸的味道,负离子在这里得以生长。大山有大山

我沿着湾区的Google地图一圈,也没有找到有比它更令人动人的地方。所有在这里工作过、生活过、向往过的人,都起源于一个人。他姓黄,是一个老板,是一个匠人,是这个地方的造梦人。

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果岭上,整座山都被点亮。因为工作原因,每一个来到项目考察的人,无论是政府身份、企业背景还是权威专家,我都会很冷静、克制又难掩骄傲的告诉他们有关黄老板的故事。山海之间,海风游荡。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梦想,都因他而来。

他开挖了这座山的唯一一条进山路,他修建了高球场,人生五十,沉溺于高球设计,难以自拔。他喜欢穿颜色亮丽的橘色或浅草色的休闲装进出球场。他加班开会通常开到凌晨两三点。他作为甲方参与设计球场,却介意乙方单位西班牙设计团队的成果图纸那一栏没有他的名字。他亲自下现场指引施工,反复推敲细节不惜成本。几乎没有人相信一个企业的老板,会研磨这样的细活。大多只有从设计师变成老板的,显有从老板变成设计师的。也有人说他是个包工头,不重公司管理专下工地。我却觉得这是无上的赞扬。他身上有一种日式的沉得住气,发自内心的喜爱,不计代价的去实现。这在前几年流行的语汇里叫做,匠心。

如果老了,可以自由自在没有节制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的人生人人都想拥有。老爷子的沉迷与自由正在这样发生着。他就是这座山上的魂。每过一段时间看见他突然出现在山上时,我都会禁不住问,你都去哪里了。他一会去台湾,一会去美国。想都不用想,准去看别人的球场是怎么做的。

从深圳来到深山,地理空间跨度很大。它不是记忆里在西藏的某个旅馆里正在熬中药的安妮宝贝所呆的那种恶劣环境,也不是面对战时的斯嘉丽看到自家庄园和土地的决心,更不是大卫梭罗的瓦尔登湖里的隐居式生活。

我曾对卓说,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不要去西藏,气候太恶劣了,你身体受不了。 我说,不是西藏,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他说,会给我寄一些零食和书籍。可能这座山离城市太近了,他几乎不再提零食和书籍的事了。

起初来的时候,山上只有两栋房子。它们是真正的孤单星球。大声喊出去,并没有回音回来。四面的山太远,将人的声音消殆贻尽。

蛐蛐们不管白天黑夜的叫着,将人心里积攒的芜杂都清洗一空。夜里正好可以治愈我长期的不良睡眠。

起先我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的,直到我每次回深圳都有种强烈的喧嚣入侵感。每次出地铁口,都会有短暂的耳鸣出现。夜里也能听到大沙河桥上汽车轰隆隆的声音。

我和F坐在蛇口海上世界的一家甜品店的门口吃着冰激凌时,我跟她讲起我的这种喧嚣对抗,跟她讲起山上的蛐蛐声。我这才想起,仅仅离开山上六个小时而已。

山上的岁月是寂寥的,空无一物,唯一的一家便利店最近也不宣布就关店了。只有这茫茫的群山。在很多人眼里,它荒芜、不便,恍若与世间所有的关系割断了联系。没有人去倾听寂静的重量。周五大家便乘着车儿马儿往都市里赶,我通常会留一晚。周五晚上,山上几乎都没什么人了。办公室里任何闪烁的声音或身影都会引起神经的高度紧张。而正是这样一份寂静与空旷,将人置放于大海中央一般,自由、散漫、宁静、沉寂、无边。

逢上雨季,山上云雾弥漫,黑云压在山头,白云山谷漫步。群山时而露出小蛮腰,时而躲藏不见。山上的人戏称,为什么我们不经常下山,因为仙界规定是不能随便入凡间的。

它是这样的忧愁、洁净,仿佛无论我们是选择在这里年轻,或是老去,都有一种无限的伤感。

如果一周身体熬夜劳累过度,周末我会在山上度过。白天散步到山顶再回来,路上遇到各种各样的植物。这座山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山里的勒杜鹃一茬接一茬的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柚子花绽放枝头,沉甸甸的挂果,讨饶人心。栀子花栽满了路牙,来年的春天将一路芬芳。琴珊瑚开满路的转角,百日菊匍匐半坡,凤仙花捧腹来袭,龙船花生的红艳。

有那样小小的几个地方是可以看到绵延的远山和大海的。那里并没有建休息的凉亭或座椅,但经常有人坐在那里的草地上,遥望远方,亦或是家乡。

就是这海天一色,就是这山中一隅,住下了所有的梦。很多人就是从这里出发的。松浦弥太郎说,孤独是生而为人的条件。要心里有很大很大的能量,才能懂得这样一片山与海。

在杉本博司眼里,世界是无限丰饶又充满细节的,当这一切成为一个整体的时候,便显得安静、放松、单纯。

日落了也要散步。有些人会绕着大山转一整圈,他们叫做转山。有些人会走到山顶折返,尽情的呼吸来自大山深处的空气,吐纳一天的疲惫。有时我们走着聊着便喊着,看,那块云里有一只蝴蝶,看那里的山像富士山。它总是会给人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滋养着行将枯萎的心灵。

曾听过一个关于剑桥的说法,校园营造的无与伦比的美丽,是为了以此减少并缓解师生的困扰和情绪,以便更加专注的投入到科研中。

这里,也是这样一片地方,它是秘境,是逃离,是厮守,是心里的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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