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
某日,男神问我:你咋戴了个狐狸的发簪?
“对呀,狐狸嘛,防小三儿的~”
说完我忍不住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其实就是喜欢而已,绿檀的,有独特的淡香,比小叶紫檀的味道浓郁些,更稳,更悠长,薄有几分姿色,可惜颜色一般,少了些许妩媚~
夫君第一次见我簪上小狐狸,像个好奇宝宝看了半天,眉眼噙着笑意,我笑着推他:去去去!防小三儿的,你别把我法力看没了。
他大睁双目对我说:你还防小三儿,你自己不就是狐狸精变的么?
呦~你说你,夸人夸的这么直白,我都不好意思骄傲的太明显了~
其实,我才不是什么狐狸精,狐狸精是我姐们儿,我只想做一只小小的花妖,梅花妖,拽着梅枝忽上忽下的荡秋千,渴了,饮露水,饿了,摘片花瓣嚼一嚼~
最喜艳,挑了红梅的颜色,再伸手拽下一片云彩,捻个诀儿,化作一袭软烟罗,周身缭绕着银红色的霞影纱,随手一披,把粼粼的波影与万道霞光,罩在了身上~
可姐们儿不乐意了,她说梅花太过孤绝,极北苦寒,要经历彻骨的寒,方迎来淡淡的香,再美,脸上也挂着几分冰霜,个性太过凛冽;还是做桃花妖吧,从抽芽到开花,极美极淡。花开,春来,花落,夏至。
可我既想要梅的风骨,又想要桃的娇媚,这可如何是好?着实难以两全~
后来突然明白,原来亲爱滴你,念的是心中的十里桃林。
当今虽逢盛世,却是妖孽横行,万物皆可化形,百年即可成妖,于是我化作有着梅花性子的桃花妖~
在中原极东,有山名为青丘,传说中的青丘,风景如画,有狐生九尾,太平则出而为瑞。
传说九尾狐每一百年生出一只尾巴,九百年后,尾巴便生齐整了,再过一百年,可以渡劫了,成仙,成人,或永世为妖,在此一举~
你回头望着绵延不绝的林海,嘴角溢出淡淡笑意。此刻,阳光正好,透过叶片把你绝美的容颜,打出斑斑驳驳的青色印记。
如梦方醒,原来,你竟是一只天狐!
远处电如火龙,雷霆万钧!我不明白,为何妖总是心心念念着做人,难道这蜿蜒数十里的林丛,不够美么?
更何况,现在的你,勉强算个散仙,狐仙也是仙么不是,按段位好歹强过食物链末端的妖精嘛~
其实在我看来,食物链最末端的,是人。好歹妖精周身有着法力护体和相对较长的寿命,无欲无求的,也得三分清闲。
小狐仙望着远处的雷鸣电闪轻声叹了口气:谁说我不爱这林子,谁说我不爱此间清闲,我只是想在红尘中走上一遭,历尽人世繁华,赏红尘渡万劫,踏歌而行。喜怒哀乐俱全的经历一番,也算全了姐姐我七情六欲的修行。
啊呸!我轻啐一口,你这个食人心肝的妖孽,莫说你每生出一条狐尾要食多少活人心肺,你这应劫而生的小妖仙,你自己,就是一场劫难!
她掩唇轻笑,眉眼透着说不出的妩媚:总要应劫闯上一次,心早已不在此处,闯过去也好离了你这终日无所事事叽叽歪歪的小妖怪~
哼!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记着,是妖精,不摄人心魄,不食人心肺的小妖精~
我俩笑作一团,远远望出去,不禁生出几分寂寥,无论你去往何处,于我,都将是一场话别,废这些没用的闲嗑,无非因心中万般的不舍。
你位列仙班或是转世为人,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分别,反正都没我的份儿,一点也不好玩。
“等哪天寂寞的腻了,也弄俩心肝脾肺尝尝,妖也得有个妖的样子。”
她转头望着我说:也没什么,大多难吃的要死,吃到好吃的,便是吃错了,好吃的心肝如若留着他,不知会造福多少人,吃完也是悔恨。坏人的呢,酸臭难忍,普通人的,索然无味,味同嚼蜡,倒不如饮些花蜜,摘几片花瓣果腹。
可我终有一日也要走出去啊,我自有我的一番辽阔。
她斜睨双目,满脸都是取笑:啊哟哟,我倒忘了,小妖精也有眼睛里闪着星星的真命天君啊~对了,我倒忘了你的年龄了。
低头仔细算算,惆怅的道:我居然已经五百岁了!
“那他呢?”
掐指算了许久,轻声回答:也就几万岁吧。
她啐了一口,你这个不自量力,心高气傲的小妖怪,一枝枯木,勉强生了几分姿色,不想着修行,天天净怀些没用的春,一天一地,你不出去,想什么都是痴人说梦罢了!
“你,你,你这只臭狐狸,以为长了九条尾巴,就全了功德了,赶明儿给你锯一条下来,让你做一生一世的狐狸精。”
说完,退行几步,身形隐于一株桃树中。
她似笑非笑看着满树繁花道:若有那天,我位列仙班,定会砍尽这十里林丛,断了你这贪闲妖精的栖身之地,那时,你便是不想走,也得走!
桃树轻轻颤动几下,像美人“吃吃”低头浅笑,你这妖狐,舍不得便说舍不得,这桃林我砍得你都未必舍得砍,数千年的修行,你渡的每个天劫,行出的每一步,念着的人,系数藏在漫山遍野铺就的落叶与残花中,当然,还有我~
自我修成了人形,你便拖着九只狐尾,那时尾巴在你身后摇来摆去,好生热闹,而今,五百年过去,你依然拖着累赘的尾巴,舍不得渡劫。啊哟,我,就那么好?~
其实,我亦如是,贪恋这晨昏间的彼此相伴,沉迷远离红尘的生灵万物,我同你这只小狐狸,也是至情至性的妖中龙凤了~
可惜,渡过了劫,若成人,你我便隔开八道轮回,你将我忘的干干净净,若成了仙,倒是还记得我,只是隔着十八重天。
取舍难以抉择,你我一日为友,便永世肝胆相照,终日吸食天地灵气,餐花饮露,生的这般钟灵毓秀,却都是在劫难逃~
你决意渡劫,离我而去,顺便激我出山,无论如何,渡劫是修行,渡劫过后,更是修行,每一步,都离他近些。
可我,终是离不了这方圆数十里。三月里淫雨霏霏,裹着一重连着一重的桃花雨,绯红色的花瓣,间杂着牛毛般的细雨,一下就是一天。
连带着心都跟着温吞吞的返潮,今天扯了一树粉色,绯色长裙粉色袖口和裙摆,拖着湛青碧绿的长长丝绦,穿行于纷繁的花瓣雨中,这一身绯粉绿,也是俗艳的十足任性。落花坠入发间,化作繁复的珠串,一回首,便是漫山遍野的桃花开。
行一路,花骨朵便绽开了一路,这满树的风情,却是媚态百生的很呢,远眺天涯彼端。你看,我说的终是不错,你渡劫也无法成人。
天狐啊,你果然是只天狐,注定成妖成魔成仙,就是无法成人,想想也是解气,心气儿这么高,却全不了修行~
谁教你,顶着雷鸣回头叫我,任你回眸一笑,黯了漫山芳菲,但天雷终归是天雷,一道电闪险些将你元神劈碎,要不是我度你五百年修行,你早拖着碎成八瓣儿五的肉身,回洞里重新修炼了。
却毁了我一番好因果,你这只磨人的小妖精。走吧,带着我的修行,走的越远越好。
只见你在光芒中渐渐消隐,微风拂面,肉身与未干的泪迹,片刻间化为齑粉。
哈哈一笑,德行~我还能死了不成?
于是,你渡了你的劫,入仙籍,享万世繁华。而我呢,守着花开花落,数着斗转星移,这泱泱数十里的林丛与桃花,却生的越发繁盛了。
你时不时回来看我,带来的仙丹灵药数不胜数,好吃的吃掉,难吃的抛入大海。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沧海桑田,日月倒行逆施,这里成了一片孤岛,一位风姿清癯的男子,负手立于舟头,手执玉箫,十指清瘦修长,骨节分明,只见他微眯双目,眉眼疏离,却湛然若神!他姓黄,江湖人称黄老邪,宽大的青衫和着风“猎猎”作响,头戴青色巾帻,孤傲不羁的他,称这里为:桃花岛~
手指抚过玉箫,落日的余晖胡乱把远方的海天涂成朦胧的夕红色。“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离经叛道的他,武功出神入化的他,胸中藏着丘壑的他,却是“洞箫清吹最关情”。
望着远处,和着他的视线,他的眼睛里藏着最美的星辰。人世间有着人世间的晨钟暮鼓,妖精也有妖精的花开花落,你纵使入世度一番情劫,却也不是为我。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命难违吧~
耶!我最爱的黄老邪,友情出镜,能把他拉出来,感觉自己好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