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无尽，何处归途（第三章）
第三章
喝多了的马龙，就变成了孩子。
他腿软站不住，张继科先是驾着他走，再后来，就只能背着。
也不是打不到车，是马龙不肯坐。
“我要看星星！”他拉着车门死活不肯上去，眼睛晶晶亮的看着张继科，“要看星星。”
“咱上车，开车去看啊。”张继科试着哄他。
“骗子。”马龙要哭，“坐上车你就跑了，你就给我自己扔车上了。”
张继科还想哄，司机下车，果断从马龙手里抢回车门关上，接着飞速开车跑了。
“我去你大爷的。”张继科扶着马龙没法去追，只能骂两句出气。
“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
“那我给玘哥打电话，让他接你。”
“我不。”
“那这样，我让刘局过来接你，他官大，来接你多威风。”
“我不。”
“不不不你就知道不。”
“剪刀。”
马龙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兴奋的拍手，“你出布我出剪刀，我赢了。”
谁他妈跟你猜拳了？
张继科气的翻白眼，他正想说话，后脖子上，就有软软的东西贴上来。
整个人僵住不动了，张继科觉着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刚贴在他脖子上的，是马龙的嘴唇。而且马龙共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因为他很快，就轻轻咬住了那块儿肉。
“龙，你干啥？”
“继科儿，我要跟你回去。”
“……好吧，祖宗。”
张继科租房的那一片儿，住的都是些跟他一样的混混。
他一路背着马龙走过来，碰见了几个熟人。
“哎呦~”一个小子指着马龙一脸惊讶，“怎么着科哥，今儿不玩儿尖果儿，改玩儿尖孙儿了？”
“啧啧啧。”另一个打量着马龙，口水都要流到地上，“这是出来卖的？科哥，你花了多少钱？玩儿完了，给我介绍介绍呗。”
“你找死！”张继科抬眼看着这个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那人赶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听声儿，用的力气不轻。
“科哥，我嘴臭，您别见怪。您新处上的情儿是真好看，我这，看迷了眼，嘴就没管住。”
“滚！”
“得嘞科哥，我马上滚，马上滚。”
人走了，马龙歪头琢磨了半天。
等到了出租屋门口，他一巴掌拍到张继科后脑上。张继科正一手托着他屁股，一手拿钥匙开门，马龙这一拍，差点儿给他脸拍门上。
“咋了？”他问。
“尖果儿是啥？尖孙儿又是啥？”马龙十分好奇。
“额。”张继科合计了一下，不说吧，马龙现在这样，准定要没完没了的磨叽。
“尖果儿，就是漂亮女孩，尖孙儿是漂亮男孩儿。他们夸你漂亮呢。”
张继科本以为这么糊弄一下，马龙会开心。
谁知道马龙从他背上跳下里，冷着脸，单手用力，把张继科推到门上。接着用手撑着门，给张继科来了个门咚。
“你玩儿过多少尖果儿尖孙儿？”
“从来没有。”张继科举手发誓，“一个都没有。”
“真的？” 马龙挑眉？
酒醒了？张继科仔细看着马龙的脸，“真的。”
十个最不该，这会儿就醒酒了，几年不见马龙酒量见长啊。
他刚想问马龙，要不要给马龙叫车让他回去。就看马龙收起严肃的表情，又乖又软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继科儿最好了，不会这么做。”
得，酒根本没醒。
张继科摇摇头，扶着马龙推开门。他一会儿得给阿窕打个电话，这个月看场子费用加倍。
张继科从来没这么嫌弃过自己的出租屋。他自己住觉着挺好的，偶尔周雨过来，他也觉着没什么，可马龙在这里，他就觉着，这地方真他妈破。
马龙现在盘腿坐在他床上，手里抓着他的等身抱枕。
“你是谁？”马龙跟抱枕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说！你跟张继科认识多久了？你为什么在他家？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在他床上？”
抱枕要是能说话，估计这会儿就骂街了。
张继科烧了开水，用两个杯子来回倒把水弄温，接着选出没破口的那个装水，给马龙送过去。
他知道马龙喝完酒的喜好，但是这儿没蜂蜜，白糖都没有，就只有水。
马龙喝了一口，十分不满意的咂咂嘴，“不甜。”
“你睡一会儿吧。”张继科把杯子拿走，又把抱枕从马龙手里解救出来，抖开被子，想让马龙躺下。
“你不许走。”马龙看着他，“拉钩。”
“嗯。”张继科伸出小指，跟马龙拉钩。
马龙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哈欠，还揉了揉自己的脸。
“继科儿我跟你说。”
“说吧。”
“我最近总做恶梦。”
“哦。”
“梦里，你不认识我了。”
“你不认识我了。”
马龙在床上睡了一夜，张继科在床边，守了一宿。
天亮时候，周雨回来了。他开门以后张继科示意他轻一点儿，周雨看看床上睡的正香的马龙，给张继科做了个口型。
“三少。”
张继科皱了下眉，往门口指了指。
“怎么回事儿？”张继科走出门，点了个根烟。
“要打烊的时候，三少带人过来了。没闹事儿，点了最贵的酒，也没喝，就打开在桌上放着。”周雨声音很低，“我按你交待的说了，三少没说什么，给了我一张卡，我说你不在，我不敢收。”
“问我干嘛去了？”张继科拍拍周雨的肩膀，小雨聪明，这事儿办的很好。
“问了，但是没问我，问的阿窕。”
“她怎么说的。”
周雨笑了起来，“阿窕摔了个酒杯，气哼哼的说你让个尖孙儿勾搭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家小旅馆的床上卖力气呢。”
“噗。”张继科也笑了，“然后呢。”
“三少听完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张继科又点上一根烟，看着烟雾眯了眯眼睛。
周雨在一边不说话，等着他哥吩咐。
“今晚的场子，是胖子的地下球馆？”在周雨点头以后，张继科继续说，“你一会儿给胖子打个电话，就说我今天还去阿窕那里，让他包涵包涵。”
“他要问，我就说，你去哄阿窕了。”周雨眨眨眼睛，“对不？”
张继科拍了他一巴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包来拍在周雨手心里，“聪明。去买点儿包子，要肉馅的，再买碗小米粥。”
周雨捏着钱包走了，张继科继续站在门口抽烟。
一晚上一根没抽，看着马龙也想不起烟瘾来，这会儿在外面，烟瘾就上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张继科嘴角勾了勾，低头又点了一根。
“别抽了。”马龙的手伸过来，把他嘴里的烟拿走。
张继科回头去看，一夜过去，马龙发型变得乱七八糟，耳夹也不知道丢到了那里。早上冷，他那t就为了好看也不保暖，所以，他身上裹着张继科的被子。
现在的马龙，既没有昨天酒吧里勾人的魅惑，也没有喝多了以后耍赖的可爱，他整个人是软的，暖的。让人想靠近，想跟他一起缩在被子里，两个人抱在一起睡上一整天。
“我才起来，看你没在，就出来找你。”马龙打了个哈欠，“几点了，继科儿。”
“六点半。”张继科垂下眼睛看了下手机，“你再睡会儿，我让小雨买饭去了，你起来再吃。”
“嗯，也行。对了继科儿，局里给这次任务申请了新装备，一会儿你跟我回去换一下吧，原来腰带扣那个不要了。”
“好，你先回去睡，等你醒了咱吃完饭就走。”
马龙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走进屋里，张继科在他身后站着，看着他的背影。
张继科坐在吧台上，喝着阿窕刚调好的酒，黑色莫吉托。
阿窕板着脸，给谁上酒都是用砸的。
“你跟昨天那个？”张继科不开口，阿窕憋不住的问。
“别问了。”张继科一口把酒喝了个干净。
“稀罕问你。”阿窕翻了个白眼，“昨儿小雨跟你说了吧，有人找你。”
“嗯。谢谢。”
“切。”
门打开，有几个人走进来，阿窕扫了一眼，换了脸色。
“再来一杯。”她娇俏的笑着，给张继科调了一杯白色俄罗斯，“今晚不许先走。”
“好。”张继科喝了一口，手勾住阿窕的脖子，“我今天等你关门，咱俩一起回去。”
周雨手里攥着一瓶啤酒，在酒吧里来回穿梭。走到一张桌前，他愣了愣。
桌边沙发椅上坐着的人，抬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张继科，手指勾了勾。周雨了然的点了下头，奔着张继科过去了。
“三少。张继科手下这小子，还挺聪明。”
“嗯。”
被称为三少的人放松的靠在沙发椅上，“张继科不是个善茬，这小子能跟他混到现在，当然不会是个笨的。”
“您确定，他能给咱干成事儿？”手下人看着周雨跑去贴着张继科耳朵说话，又看见张继科往这边儿看了一眼，但是人没动，就有些不乐意，“他也太狂了，您在这儿，他还不赶紧滚过来。”
三少脸上不显，但心里不乐意。他在家是最小的，但是并不受宠。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在外面，就格外喜欢端架子，喜欢被人恭维。
手指捏着杯子，三少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
“待会儿我试试他？”手下人趁热打铁想表现自己，“这都好几年了，他在街面儿上也没混出什么来，还是个混混，您别再走了眼。”
“嗯？”三少眼睛扫了过去。
“当年他厉害，我们都听过。”手下人赶紧往回找补话，“我是怕他这几年光喝酒泡妞，废了。”
等了几分钟，张继科还没过来，周雨也靠在吧台上玩儿骰子。三少的脸，难看起来。
“你俩过去试试。”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咬了咬牙。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马龙抿了抿嘴唇，右手扶着耳机上的麦克。
“你确定？”他问。
“嗯。”张继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马龙手指点动鼠标，现在他能听见张继科那边儿，但张继科听不见他。
“胖儿，技术大队那边儿怎么样了？”
樊振东嘴里咬着汉堡一时说不出话来，就用力点点头。
“信号给我切过来。”马龙捏了捏眉心。
阿窕酒吧的摄像头，把画面传送到了马龙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马龙重新启动通讯，“你自己留心。”
“嗯。”张继科依旧只应了一声。
周雨放下手里的骰盅，手伸向后腰。
张继科按住了他的手，“我自己来。”
于是周雨继续玩儿骰子还拉着阿窕赌钱，“你押多少？”他笑嘻嘻的问。
阿窕瞪着眼睛看那两个气势汹汹走过来的人，“一千，我押他赢。”
“没意思。”周雨把骰盅扔下，“我也押他赢。”
刚站起来的张继科听见他俩说的话，扭头笑了笑。他脱下自己的上衣，扔给阿窕。
“小雨，你要不押我输？”张继科抽出腰上的刀，扎在吧台上，“一千块钱，不要划不来，哥给你挣。”
“张继科！”阿窕气的拍桌子，“你要是为了一千块敢输，老娘扒了你的皮。”
“那你先给我一千。”周雨伸出手，“你给我，他保证赢。”
马龙看着电脑屏幕，手紧紧的握着鼠标。
因为通讯器开着，樊振东也不敢说话，他看看屏幕，又看看表。
等监控画面里的人都安生了以后，樊振东轻轻的戳了一下马龙。
“嗯？”马龙把通信变成单向，“怎么了胖儿？”
“龙哥，这人谁？”樊振东指着屏幕中间的张继科，“不到三分钟，他一个人打趴下俩。”
“张继科。”马龙突然笑了。
“真牛。”樊振东眨巴着眼睛，“就是下手太狠了，那俩我看要废。”
张继科偏着头，手上刀尖划过，给脚底瞎踩着的人脸上，画了了个十字。他甩着刀上的血，吹了一声口哨，“小雨，你看哥纹身这手艺咋样？”
“不咋地。”周雨还是靠在吧台上，手里攥着一千块钱，“还是给你纹身那个师傅技术好。”
“三少。”张继科冲着沙发椅上的人笑笑。刚才打起来的时候，酒吧里的客人就都跑了，现在这里只有阿窕周雨张继科，和三少这几个人。
“您这手下，忒特么差了。”
“我是张继科，今天是我做回卧底的第三天清早。”
“昨天录了一半儿，马龙翻了个身，我怕他醒了，就没录完。”
“今天先把昨天后面的事儿，补一下。”
“龙，你喝多了是真好玩儿。而且所有的反应，都是真实的。”
“你去酒吧，是因为在监控里听见了小雨说，阿窕是我马子。”
“你问我玩儿过没有，我再跟你正式说一次，省的你酒醒以后忘了。”
“没有，一个都没有。”
“你当时吓着我了，好多年了，我都没看见你那么凶的样子。”
“不过我特别高兴，因为，这证明，你在乎我。”
“我喜欢看见真实的你。”
“但是，现在我打开录音笔的时候，我发现，在你喝多了对我表露真是反应的时候，我却在观察分析你。”
“你清醒的时候算计我，你喝多了，我分析你。”
“多可悲，我们居然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我跟小雨说话的时候，你已经醒了。虽然你脚步很轻，可我还是听见了。”
“我当时想，你或许会问问我，但是你没问。”
“你装作刚醒的样子，揉乱了头发，裹着被子出现在我面前，还打着哈欠。”
“可是马龙，你的眼睛，是清明的。”
“那时候，我又开始难受了。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坦诚？”
“我难受了一天，晚上，就好了。”
“因为我跟阿窕玩笑的时候，耳机里，你呼吸的声音很重。”
“你生气了。”
“我想跟三少的人动手，你只问了我三个字，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咱俩依旧这么默契。”
“还有，我打架的时候，你呼吸声都乱了。”
“你担心我。”
“我想，这就够了。”
“我的分析没错，你想完成任务，想把案子破了。现在的所有证据，都不足以让你信任我。但是，你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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