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心记》(童年篇)之:幼趣
《变心记》
二、幼趣
“妈,满姨又来我子呷饭了!”(妈,小姨又来我家吃饭了!)
听到我这话,母亲和小姨像是被电击一样,一下都愣住了,然后双双转身,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擦干和忍住泪水,母亲和小姨上前安慰我说:“啊啊,满姨冇是来屋里恰饭的,满姨是把意来看你的,并且帮你带了好恰的!”说完,又转身拭泪去了!
“妈,满姨又来我子呷饭了!”———这是远嫁到湘潭的小姨有一次来家里做客,刚刚走到家门口时,两岁的我第一眼看到小姨脱口而出的话。
这话满是埋怨却没有任何人间恩怨!
这话尽从利出却不带半点人世利益!
这话天真无邪却道尽世间辛酸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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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语,不是对亲情的践踏,而是对生活最直白的控诉和解剖!
当然,这样的话都是无心的,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有印象自己当时说过这样的话,而是后来听小姨和母亲在聊天中说起的;但听小姨和母亲说起之后,回想一下,当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有那样的场景化!每次说到这件事,小姨和母亲都会有点哽咽,眼睛也会忍不住地湿润!然后小姨就会强忍着情绪,用轻松而又颤抖的声音略带自豪地说:“这没什么啊,小孩子那么小,不懂得人情世故,说的话都是自己最直接的感受。并且,这恰恰说明了我啊啊从小就聪明,知道生活的不容易!”
孩子的言语是生活最直接的写照!所以,虽然在2到5的幼儿时期,既没有婴儿的一切“受制于人”,也没有学生时代的学习任务,更没有成年之后的各种压力;但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乐趣,只有在生活中见缝插针才能够找到!
在太小还不能干活的时候,每次父母在干农活的时,我基本都会自己一个人在田坎或草地上玩,因为哥哥比我大两岁,所以他要帮父母干活;或者那些活他干不了的时候,可能会跟更大一点的小伙伴去玩。我非常喜欢周围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但因为实在太小了,对树、木、鱼、鸟、兽等有心无力;而且天生对人们所谓各种“香”、“美”等等没感觉:比如,大家都说什么什么菜或花很香,对我来说就跟那些臭的屎、腐物一样———只是一种特殊并且有点刺鼻的气味;大家说什么什么花或衣服很漂亮,但对我来说就跟那些没有颜色的水、或黑色的石头一样———只是一些比较少见的颜色而已!所以,此时的乐趣,就只剩下了草和虫!
但大的草,有点会割手,有的会让人过敏;而大的虫子,我抓不到,并且有的有毒!所以,一切都只剩下两种———地皮草和蚂蚁。所以,没事我就会趴在草地上看蚂蚁,时不时地用小棍子戳他们几下,或者拿手放在前面挡他们路,然后他们就会绕开我的手走,我又把另一只挡在他们前面,这样,他们就会不断地绕开我的手,看到他们在我面前奔跑的样子,我就会非常开心!
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件事:这些蚂蚁跑得可真快啊!如果他们要是有我那么大,那不是“嗖”地一下就跑没了吗?
更让我震惊的是另一件事:我看到一群蚂蚁在跟一条大青虫打架———一条有我三四根手指那么大的青虫!一群蚂蚁咬着大青虫,大青虫在地上打滚,有的蚂蚁掉脱了,但还是有很多蚂蚁咬着大青虫不放———虽然大青虫翻滚的时候,没掉的蚂蚁整个身体都竖在空中,所有的脚只能漫无目的地一顿乱抓,但嘴巴从来都不松口,一旦大青虫翻滚到让他们脚着地的时候,他们就一下子死死地抓住地上。而掉下去的蚂蚁也会很快地又上前,咬着大青虫不放。就这样,不断地反复,直到大青虫没有力气,然后蚂蚁们就一起合力把大青虫抬回家去了。
看到这里,尤其是有时候看到一只蚂蚁扛着一条比自己大很多倍的昆虫的腿在草地上飞奔,或者一只蚂蚁拖着一只比自己大几十倍的虫子在地上前进的时候,我不禁被震住了:这是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够这样啊!而且,当他们一起“打架”的时候,那么奋不顾身,这要是人能够这样,那什么东西不能够搬动啊!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从欢笑转入沉思!
而晚上,我的唯一的乐趣就是听父亲讲故事。父亲在干活之余,只要有时间就会看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白蛇传》、《封神演义》等等,以及近代的其他各种各样的书。每天晚上,我都会缠着父亲要他给我讲故事,有的时候父亲实在是太累了,给我讲着讲着就睡着了,我就会吵着闹着把父亲叫醒,让他继续给我讲,直到我听着听着睡着……一开始,我喜欢听各种各样的故事,后来听多了,就不喜欢其他的故事,只喜欢听父亲给我讲《西游记》中孙悟空一路降妖伏魔和毛主席带领红军和人民打天下的故事。除了这些之外,有的时候晚上,父亲会带着我们和哥哥一起看那种很老的黑白连环画,并且一边看一边解说一边教我们认字写字。而对于连环画,我最喜欢的就是:一对夫妇卖假酒骗人钱财,最后被天上的雷公惩罚抓走的故事了。
再长大一点之后,就能够自己到处走玩了,但还不能走远,只能在家附近玩,这时候,家长们最担心的就是孩子们玩水了,因为溺水无疑是最危险的事了。虽然我们家住在山顶上,只有一口小池塘,水也不深,但对于我们这些小屁孩来说,那无疑是恐怖的魔嘴!再加上大人们有时候的夸大其词的传说,所以,很多时候,我们走到池塘边,都会小心的靠边走。但是,水是生命之源,任何生命都天性喜水,更不用说人了。所以,对于小孩子来说,不到池塘边玩水并不代表不玩水;同样,对于大人来说,惩罚玩水并不仅仅因为可能溺水:
小时候听大人们说,有一个节气叫作“起风雨”,据说:在“起风雨”这天,所有的家庭都要吃煎糍粑,因为煎糍粑能够挡住天上的风雨;并且在这一天,所有的孩子都不能玩水,只要有一家的孩子玩水了,老天就会发怒———下暴雨、刮狂风、劈炸雷作为惩罚。之前每年母亲都会这样告诫我们三兄妹,我们也都照做。当然,虽然照做了,后来天还是刮风下雨打雷了。
这一次,母亲在煎糍粑的时候,我就问母亲:
“妈,这糍粑怎么能拦得到天上的雨呢?”
母亲:“因为煎的糍粑放了油,冇漏水,所以雨就着拦住了。”
我:“糍粑果子小,天果子大,就算全部屋里的糍粑都加拢来也拦冇到天上的雨啊!”
母亲:“以前老人都是果子讲的,我也冇瞒清楚!”
我也不再问,只等着吃喜欢吃的煎糍粑。吃完之后,父母要去干活了,我跟哥哥姐姐三个在家里玩,玩久了觉得无聊,我们就一起提议去下面田里玩。正准备走的时候,哥哥突然说:
“不行,田里挨屋里这边有谁,爹爹和妈讲了不能玩水!”
“我们只玩泥糊(泥巴),不玩水就是了!”我和姐姐异口同声地说到。
然后,我们就一起到屋下林林大的那丘田里玩泥巴。但玩着玩着,就不由自主地到有水的那边去了!我和哥哥姐姐“修”了好多“池塘”、“水库”、“水渠”,并且养了很多“鱼”(蝌蚪等)。然后把水引向各项想要“灌溉”的地方,我们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很大的“工程”,都非常的开心。本来在这一天,一般的家里都是不出门的,因为都要在家中看着孩子,不让他们玩水。可能是因为我们动静太大了,所以不知道是哪位哥哥或叔叔,把我们在这里玩的事情告诉了在山上干活的父母,父亲很快就回来把我们叫回去,并且,路上遇到的院子里的亲戚,也窃窃私语,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眼神!回到家后,父亲对着我们就是一顿训斥!
父亲对我们家教很严,举个例子,在那时候的老家,一般小孩子有什么不顺心都会骂野话的(骂脏话),有的小孩子甚至都是“出口成脏”,而我们三兄妹,在各自的童年期间,没有骂过一句野话!每当我们要犯错的时候,父亲只要一个眼神,我们就会明白他的意思;而当我们做错事的时候,父亲除了严厉地批评之外,更多会给我们把道理讲通!所以,那么小的我们,很少顶嘴,也没有顶嘴的理由,当然,也不敢顶嘴!但是,这次我实在不服,就顶嘴了:
“去年,我子没有出去玩水,怎么还是刮风下雨打雷了?”
父亲:“果可能是因为人家屋里的伢崽玩水了!”
我:“果世界上果子多人家,哪个能够保证所有人家的伢崽都冇玩水?”
说完,父亲一个眼神瞪过来,我不再说话。姐姐也不很服气,于是接过话:“你们大人都讲伢崽嘎不能玩水,那每年这一天,我都看到很多大人去田里理水,他们都站在水里,用手和出头在水里翻泥糊。并且前面这些年,院子里冇有伢崽嘎出去玩水,怎么不讲这些风雨是你们大人引来的?”
父亲:“讲了是伢崽嘎冇能玩水!”
姐姐:“这规矩是哪个讲的?只针对伢崽嘎,冇管大人?果子不公平!”
姐姐从小就很懂事,很少要父母操心,父亲对姐姐也是非常疼爱!再加上父亲自己是个军人,是个无神论和唯物主义者,虽然对于某些合理的习俗很赞同,但对于那些荒唐的传说和习俗一向来是很反对的———很多时候他遵循那些习俗,是因为那样可以让他在管教我们的时候更省心。看到姐姐也这样的问他,他也不再说话,然后让我们把手脚和鞋子上的泥巴洗干净。
然而,就是这么巧合:过了两天,天气突变,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并且还下了冰雹———鸡蛋大的冰雹,院子里所有的人家都躲在屋里不敢出去。冰雹打在屋顶的“砰砰”声,一阵阵瓦片碎裂的声音,再加上震耳欲聋的炸雷的声音和狂风的怒吼和偶尔掀蓬揭瓦、吹断大树的炸裂声,母亲抱着我们躲在堂屋的角落里。
“现在你子晓得在‘起风雨’果天玩水会怎样了吗?”母亲问道,父亲也看了我们一眼。本来我们确实有点被这样的天气吓到了,但听父母这样一问,我和姐姐瞬间不怕了,很不服气地看了看父母,再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
风雨过后,院子里所有的屋顶都千疮百孔,几座茅屋和牛栏的盖子都被吹飞掉了,几棵水桶大的板栗树枝都被吹断了,很多庄稼也被冰雹打得稀巴烂。
虽然大家不说,但可以看出来:有些比较迷信的屋里的妇女和老人把这归咎于我们三兄妹,归咎于父母没把我们看好,有的小孩子也对此深信不疑!但接触外面新事物多的年轻的成年人都清楚:这只是人们宣泄生活中的不满的一种方式而已!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并且非常的胆小,无论是看到一个奇怪的石头或树影,死人时丢在路上的钱纸,一座新坟,或者经过一个比较阴暗的地方,我都会被吓出病,整天做噩梦:梦中要么是大量骷髅或鬼魂从天而降,拉着我的手脚,掐着我的脖子,令我不能动弹也不能呼吸,然后把我往天上拉;要么就是一个有楼那么高的穿着红绿衣服的人,从门口进来,要把我抓出去。很多时候,我在梦中挣扎惨叫的时候,父母就会把我叫醒,然后背着我去黄罗寨的一位懂道术的阿姨那里去“开吓”,那阿姨烧了一些钱纸,念一些咒语,然后做一些动作之后,我就好了。当然,还有很多时候不是被吓到,而是生病了,这样的话就不是去那位阿姨那里,而是去医院,所以,从小我就是我们那里医院的“名人”,医院所有的医生都非常敬佩和心疼父亲和母亲,觉得养这样的儿子太不容易了!
有一次,我又生病了,浑身无力不舒服,父亲带我去黄罗寨看病。一开始,父亲背着我从公社背后的那条近路走,走着走着,父亲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走,我很不情愿,也有点走不动,就站在原地不动,看着父亲希望他转身回来背我。但父亲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我没办法,只能跟着慢慢地走,父亲也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等我。走了一两里之后,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地上;父亲转身回来背起我,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又把我放下让我自己走;就这样,走走背背,我们终于到了医院。打了针买了药之后,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舒服多了,父亲就继续带着我回家。回家的路要翻过公社背后的一座高山,但父亲不再背我,而是自己头也不回地往上走———每走到一处拐弯处,父亲都会站在那里回头看着我,我以为父亲是要我走到那里就会背我,于是就拼劲全力地往上爬;但每次到了父亲站的拐弯处的时候,父亲又转身就走,再下一处的拐弯处站住,回头看着等我;我又以为父亲是觉得刚刚我走得太少了,走到这次这里他肯定会背我;但当我用尽所有力气爬到他站立的地方的时候,父亲又是转身就走……就这样不断地走走等等,不知不觉中,父亲已经到了山顶,而我,离山顶也只有最后一段路了。看着山顶面带微笑的父亲,我以为只要我爬完这最后一段距离,父亲就会背我了,于是就鼓足劲,双手撑着膝盖拼命地往上爬。但当我刚到山顶,以为父亲会笑着背我上背的时候,父亲的笑容一下子又消失了,然后又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希望父亲背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只好低着头跟着父亲往前走。走着走着才发现:由于刚才已经翻过了这条路的最陡处和最高点,所以接下来的路都是比较平缓的和倾斜向下的路,即使有的地方有些坡,也都只是一些小坡,很容易就走过去了;所以现在走这些路非常的轻松。我逐渐明白了父亲这样做的用意了。
另外,为了方便给我们治病,也为了应对家中或亲戚的一些突发的疾病,当然,也是为了节省开支,父亲也一直都在抽时间自学中医,他经常趁干活顺路的时候,或在偶尔的空闲时间自己去山上采一些大家常见的病的草药晒干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很多时候,我还会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那时候,即使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也会经常听到外面有人叫我,然后跑出去一看,什么也没有。有一次,很大的太阳天,我一个人在屋场坪玩,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我,我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全身穿着绿色衣服、皮肤鲜红的人站在阳光里对着我笑!他见我看到他了就对我说:“来,和我一起走玩啊!”我正准备走上前问他是谁,他往右边一闪,钻进屋壁和土砖墙之间的缝隙不见了。我赶紧跑过去,到缝里去找他,但是什么也没找到,并且那缝隙连手指都伸不进去,也不可能躲一个人。那时候,经常会在梦里梦见一个不认识的但又感觉很熟悉、很亲切的人,带着我到家乡的各处游玩,并且梦中的家乡,包括那时候家里房子的地方,有点跟现实不一样!他一边带我玩一边告诉我:“你看到吗?你家乡以前不是这样的,这边以前是一片树林,没有路;你家这个地方以前是一个很大的岩堡,后来在这里建房子的时候打掉了;还有这里,那里,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有时候他还会带着我飞到各处的山顶上,他跟我说,以后有机会,到山的那边去玩的,那里非常的漂亮!”每次跟他玩完之后,他都会挠我的痒痒,把我弄醒,这时候的我就会非常欢愉,而不是像那些恐怖的梦———让人毛骨悚然。
但有一些病,不是吓出来或着凉什么的,当然,也不怕食物中毒,而是吃东西不知轻重吃出来的,叫“腾食”———也就是“吃多了撑出来”的。因为很多时候大家吃饭吃不饱,所以在有时候丰收的季节,我就会经常吃成这样。治疗这样的病,不需要什么药,而是用打碎碗的那种很尖的瓷片,把手指刺破,让血流出来就好了。所以,每年都有那么几天,我会被父母按在怀里,捏紧手指,刺破几个手指尖,然后我就会“哇哇”大哭。还有另外两种病,也是不需要吃药的,名字和怎么得病忘记了,治疗的方法跟“腾食”类似———只是刺破的不是手指,而是刺破脚趾和头顶,让血流出来就好了。
然而,再多再大的病,如果能够药到病除,那都是值得庆幸的;但如果用错了药,并且适得其反,那就真的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记得差不多四岁的时候的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又病了,母亲背着我去医院打针买药,晚上回来,我很快就感觉头和全身很不舒服,然后就躺下睡着了!第二天听大家说:昨天晚上,我睡着睡着,突然跳起来,在堂屋里跑了一整晚,一边跑全身疯狂地出汗,任凭谁怎么都拉不住!后来母亲到医院一问,医生告诉母亲:那天给我打针的药用错了!
虽然幼儿时期最多的是自己被吓病或因为外界原因生病,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病症。有一次,我哥哥姐姐带我去大伯家玩,伯母自己做的甜酒给了我们一人一碗,我们很开心地吃了起来。但大家都不知道,那甜酒可能放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变质了,所以晚上我们回家,全部都食物中毒了,不停地呕吐。然后就是:我们三兄妹都在夜色中送进医院去了。
如果这些病都是不经意造成的,那药物中毒就是自己“作死”了。可能因为当时很多时候太饿,又或者是我自己是个天生的吃货,太贪吃,多少次,我把放在家里的整瓶整瓶的药丸或药水都喝光吃光了。每次父母发现了之后就是:马上把我按在椅子上,用筷子戳我的喉咙,让我呕出来一部分,再送到医院去治疗。所以,在上学之前的幼儿时期,大部分时间除了在找吃的就是在生病,很难有空去做什么其他的。当然,即使再饿,除了丧喜事或一年偶尔到堂哥或伯伯家吃一顿饭之外,我们从来不吃或拿别人给的东西。所以,我除了一些磕磕碰碰的小伤之外,也很少受什么大伤重伤,但这并不是说不会受重伤。
三岁多的时候,有一次母亲叫哥哥姐姐去园里扯菜,我也硬要跟着去,然后就跟着哥哥姐姐一路飞奔,跑到二伯家门口的时候,采到一滩水,脚一滑,直接从屋场坪前面的坎上掉下去了。那坎有近三米高,掉下去头直接撞到下面的李树干的根部,昏死了三天。这三天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知道,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写到这里,我这文章的内容好像离题了,因为幼年好像没什么真正的乐趣,但其实不然。
对于大部分农村的孩子来说,放牛的无疑是童年最开心的事了———虽然在看牛期间需要砍一担柴或割一担草,但在做完这些之后的空闲时间的在大自然中娱乐,是任何其他游戏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当然,那时候的我太小,不是自己放牛,而是跟着哥哥姐姐和其他的长辈们放牛。但大家把我抱上牛背,骑着牛,吹着山风,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着其他哥哥姐姐们开心地玩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另外就是:父亲虽然从小对我们都非常严厉,几乎从来都是反对我们玩的,更不要说给我们买玩具或做玩具了———我自己如果想要玩什么玩具,只能趁父亲不在的时候,用柴刀和木头、黄岩头等等自己削,或者自己用纸哲。但父亲也有破例的时候。有一次去赶场,我看到一个人在卖小皮球,一直盯着看,父亲看了看我,二话不说就买了一个给我,并且那个小皮球要九毛钱。我当时真的不敢相信:父亲会给我买这么贵的玩具!那时候好开心好开心,回家之后爱不释手———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玩具,更重要的是因为发现父亲也会给我买玩具。还有一次,父亲干活回来,不经意地看到我自己偷偷地用刀在削一把手枪,于是他就自己晚上抽时间,用黄岩头给我雕刻了一把好漂亮的手枪,比我自己刻的漂亮多了!那几天,我都把手枪放在内衣的怀里,生怕把他碰坏了;但是,后来还是不小心摔坏了,我不好意思再让父亲再给我刻,只好非常不舍地把它找个地方埋了。
另外一件开心的事就是沉醉于母亲给我买的书中了。有一次跟母亲去城里(凤凰)卖玉米,卖完之后,母亲给我买了两本书:一本是《歇后语》(儿童彩色配图版),另一本是一本外国的连环画,好像叫做《星球历险记》。虽然我不会拼音,也不会查字典,里面的很多字我都不认识,但我还是爱不释手,每天反反复复地看———通过插图和能够认识的那部分字,来猜想他们的意思,想象里面的场景。不久之后,两本书里面的所有歇后语和其他内容以及配图我都能够背下来了。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反反复复地看,自己想象书中的各种内容的各种不同场景的现实呈现。当然,这也是因为那时候没有什么其他的书可以看,而那时的我,因为太小,不喜欢看姐姐课本的内容———首先是看不懂,其次是太无聊了。
但这些都不是我最开心的事,那时候最开心的时光不是其他,而是跟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姐姐虽然从小就出类拔萃,父亲一直偏爱姐姐,并且院子里所有的小朋友一有空都会围着姐姐玩,但大部分时候,我跟姐姐一起玩的时候并不是真正的开心!首先,姐姐更多地是玩女孩子玩的东西,要么就是学习的东西,我不喜欢这些,我更喜欢男孩子玩的更刺激的东西。其次,很多时候跟姐姐玩,仅仅是把她当“保护伞”,因为父亲对姐姐的偏爱,所以姐姐玩的时候,我们跟着一起去玩,父亲就不会说什么。相反,虽然从小父亲说哥哥不聪明,有点傻、憨,读书不行,但是我跟哥哥玩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最开心的;并且我很清楚地知道:哥哥一点也不傻,哥哥的聪明绝对不在姐姐之下!(只是当时不知道这叫“大智若愚”,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每次跟哥哥玩的时候,哥哥都会故意装得很傻,把更好的东西让给我,等我得到更好的东西的时候,他就“恍然大悟”地发现自己怎么这么“傻”———那么明显的好的东西都没发现,居然让我这个弱者并且后来的拿到,用这样“装傻”的方法逗我开心!我也完全知道哥哥是故意这样的,但我还是很开心,然后哈哈大笑,哥哥也跟着憨憨地笑!比如:哥哥哥哥带我去摘萢,他看到一树很大很红的萢,却故意装作没看到,然后去摘那些小的,然后很开心地向我炫耀自己摘到最大最红最好吃的萢!当我跟上来找到那树最大最红最好吃的萢的时候,就向他大喊:
“大大,我这里的比你的更大更红更好呷!哈哈哈哈!”
哥哥:“啊?果子大一树我怎么都冇看到?嗯———”
然后我就开心自豪地“哈哈大笑”,哥哥看到我笑得这么开心,也“哈哈哈哈”地跟我对视大笑———无论是摘茶萢、喝茶花、捉螃蟹或其他的什么,哥哥都会这样逗我开心!虽然我天生不喜欢任何人逗我,而又明明知道哥哥是故意装傻逗我开心的,但是我就是开心———因为跟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父亲那让人胆寒的眼神,不需要在姐姐的“保护伞”下才能玩,也没有任何跟其他小伙伴之间的比较………完全的平等和自由!跟哥哥两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们就经常会相对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要么指着门前的梨树,要么指着对面的山,要么指着天空飞过的鸟,要么指着地上的一块石头………指着任何一件我们看见的东西,然后“叽叽咕咕噼里啪啦”地一口气说一对只有我们自己听得懂的“语言”,说完之后,我们就仰着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到在地上打滚,笑到肚子痛,笑到面红耳赤、无力再笑………然后各自休息一下,又重复这一过程!这一刻,时光静止,天地凝滞,唯有这童话般的言语与笑声在时空穿梭———无需人懂,不必物饰!
虽然这些一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有着喜怒哀乐之分,然而,现在,就在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亲疏冷暖之别。当我们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快乐之后,我们就会发现:世间的一切,无论苦乐得失,都是最美的风景———不管他们是否已经过去,还是正在发生!
————————————2018.10.19田仲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