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里的天津人
近代天津曾经辉煌过。从第一条铁路到第一个国家邮局,从第一部有线电话到第一辆有轨电车,从利顺德到饮冰室,从《大公报》到劝业场,在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天津由一个府县城市快速演进为中国推行近代化的北方中心,成为超越北京、仅次于上海的中国第二大城市。那时的天津人打的电话就是爱立信的,坐的电梯就是OTIS的,用的香皂就是联合利华的,吃的西餐就是起士林的,坐的叮当作响的电车就是奔驰的。这些在造就了这座城市辉煌的同时,也造就了天津人的守旧、恋家、自闭、平庸。虽然天津现在的发展已经让城市面貌大为改观,但在很多人的眼里,天津似乎依然一切如常,还是有些落后、守旧的老样子,好像天津的一切都与落后保守有关。长期以来,天津与其他沿海大都市相比,并不是一个特别时尚的城市,没有原创性的时尚符号,没有领先全国的时尚风潮。不能说天津人对新鲜事物缺乏热情,但是这些新鲜事物即使流行一时,也会很快淹没在天津特色的汪洋大海里,重新还原到依旧显得有些“土里土气”的城市镜像之中。
对天津人的一个最为普遍的说法是守旧,或者说是“小富即安”。天津人很少愿意离开家乡,他们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往返几十公里不觉得苦,下了班凑伙闲聊、打牌、喝小酒、听相声......这在习惯了匆匆往前赶的上海、北京等城市人眼里也许就是不思进取,但是天津人自己却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享受生活。天津人对浓厚的生活气息的留恋让他们特别恋家,天津人很少背井离乡。极个别在外发了财的,也要想方设法落叶归根,混得不怎么样的就更不愿落户他乡了。于是,天津人恋家恋土在全国都出了名了。
天津人考大学一般是首选本地大学,父母宁愿为孩子选择一个本市的一般院校,也不愿放孩子到外地去上重点校。即使那些在外地求学的天津小孩,毕业之后也是想方设法托亲戚、找门子回到天津来。天津的孩子,恋着家乡的美食,恋着家乡的亲人和朋友,恋着家乡的一切。求学不考虑外省,工作不考虑外地,购房当然也只考虑自己打小长起来的巴掌大的地儿。
在全球一体化的今天,如果某些天津人的观念仍停留在“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的田园思维里,如果依旧抱残守缺地认定“吃尽穿绝”的天津卫才是风景如画、四季如春的好地方,那就彻底地成了兼具恋家症和自闭症倾向的“自恋狂”了。
长期以来,天津人存在着与大城市不相符的狭隘意识,多少有些“小家子气”。近代天津“爆发式”的快速发展,城市地位的迅速提升,新生活方式的流行以及来自西洋、东洋的“洋玩意儿”令天津人大开眼界,也使得天津人恁地滋生出一种莫名的高傲性格。这种大城市人的优越感使天津人把大批进城谋生的农民称为“老呔儿”。20世纪80年代的一个天津相声段子里,是这样编排“老呔儿”的:“老呔儿进城,身穿条绒;头戴毡帽,腰系麻绳;看场球赛不知输赢,买瓶汽水不知退瓶,找不着厕所旮旯也行,往那一站影响市容。”其实,天津人还是很热情的。比如,外地人如果到别的地方打听地址,人家是不是好好告诉你且不评论。但是在天津,可是老热情了。走哪儿不认识打听道,其中一人告诉,旁边的人都告诉,恨不得给你送到那儿。这就是天津人的性格。
当时尚已经成了一种空气,当娱乐已经成为一种营养,当人们对金钱的梦想已经被松绑、释放、加热、沸腾的时候,天津依然未能找到广州那样的酒吧、北京那样的书店、成都那样的茶馆、上海那样的博物馆。天津有多家古玩城、旧书市,但是却没有类似北京、上海那样的特色民营书店;天津也有酒吧街,但是却没有北京后海、三里屯以及上海衡山道、新天地那样的品味和氛围;天津的早点摊可能是全中国最丰富的早点摊,但是天津餐馆的文化档次和美食水平却乏善可陈。唯一令外地人羡慕不已的,或许就是那些散布在老城一带大街小巷里的相声园子了。
天津人的知足和平淡,使得这个城市的人文旗帜落寞得甚至有些心甘情愿。一个拥有丰厚文化资本城市的文化格调,仅有“逗你玩”的小智慧、小趣味是远远不够的。不是天津人没才华,也不是天津人不开化,而是因为天津特色的内敛与封闭意识太根深蒂固,窒息了一个又一个文化种子的滋生与成长。
因为常与北京、上海相提并论,所以天津的名气一直很大。可说起北京或上海,你可能脑子里满是或传统或现代,或大气或时髦,反正是与其相匹配的大都市符号。可提及天津,印象中的城市符号却只是狗不理包子、十八街的大麻花、耳朵眼的炸糕等津味小吃,也许,还要加上几个传播率极高的天津笑话。这种令天津人心里多少有些“皱巴”的世俗心态或直觉判断,均缘于一个惨淡的地缘事实,那就是无论文化影响力还是经济辐射力,与其名气相比,天津都太过“局限”、“小气”。
与所在城市共荣辱,如今已经成了中国城市进化史中典型的文化现象。现在天津以全方位崛起的姿态仿佛在一夜之间猛然苏醒,让期盼快速发展的天津人万分惊喜,也让世界各地的投资人对这个城市的复兴和崛起充满了无限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