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哇,下雪了”,早上老婆的一声尖叫,吵醒了所有还在睡觉的家人,牙牙学语的儿子,马上伸出双手,象征的咳嗽两声,表示他也想看雪。老婆和女儿很快穿好衣服,手伸出窗外,接住几片雪花,不禁赞道,真美啊!其实外面还是潮湿一片,没有一丝雪色。生活在温暖的上海都市人,雪对于他们还是一种奢侈品。上次上海周边下雪的时候,都表示了羡慕,还有不少朋友专门乘车去南京看雪。天气预报预测近几天有雪的时候,微信朋友圈就开始按捺不住感情,关于雪的散文,诗歌频现眼前,雪那样纯洁无瑕,那么让人留恋。
(一)
能想起来的第一场雪是在小学。山村的下雪天似乎更冷,10岁的我,不想起床,不想上学。很快就点燃性格火爆母亲的脾气,暴风雨一般的责骂。赶紧起床,简单洗漱后,抓起两个红薯准备上学。木讷的父亲说:我送你吧!母亲马上接话,都快十岁了,这点事算什么,麻雀去了四两肉还能飞过江,让他自己去。只好背着书包,赶紧出门。
小学在一坐小山顶上,从家去学校,要路过2公里的田埂路,一片乱坟岗,要爬近200米斜坡。下雪天,天空阴沉沉,白茫茫的雪地上,没有同行的同学,一个人,感觉整个世界很恐怖,也不想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自己脚上的那双棉鞋已经在雪水中浸湿了。“换双鞋”,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的身边,手里提着一双雨靴,话依然是那么少。
在父亲的帮忙下,换好了鞋。父亲一直默默陪着我走,穿过乱坟岗,很快就到了斜坡下面。“我背你”,父亲还是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用他那双有力的手,迅速把我放在他的背上。雨路湿滑,特别是在山路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困难。父亲走在路的边缘,左手托住我的屁股,右手抓住路边的小树,一步一步努力往学校走着。到了学校,父亲放下我,在父亲后背温暖的我,被寒风吹起一阵哆嗦,发现父亲的后背已经湿透。“放学我来接你”,然后头也不回就下山去了。
放学了,父亲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手里拿了件绿色的军大衣。“穿上”,父亲看到我后,第一时间把大衣递给我。“不要,那么大,穿不下,我还要滑雪呢”,用手挡开父亲递过来的大衣,转身就坐在学校那个斜坡上,顺着雪沿着斜坡往山下滑去。到了山脚下,裤子屁股那块布早就被雪地下面的石头给刮没了,身上衣服也被雪给浸湿了,人被寒冷刺激得浑身发抖。“穿上”,父亲又准时出现在我身边,很快用军大衣裹住了我。
父亲2006年因为脑溢血已经去世,也带走了那件军大衣,山顶的那座小学,随着岁月的流逝只剩下残垣断壁。校前的那座斜坡已经被绿色植被重新占领,再也不是路了。听说老家也下雪了,白雪皑皑的土地上,是否还记得那段路的故事和在斜坡上调皮的少年。
(二)
高三那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些,也更突然。周日下午回家取衣服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周三晚上就大雪纷飞,住校的我们,根本来不及采取什么抵御严寒措施,就把自己列于洌洌寒风中。晚上十点,下了晚自习,大家都没有了以前留下来继续自修的习惯,赶紧回来,躲进了被窝里。
寝室是以前老师宿舍改的,内外两间,10个同学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班。以前虽然住在一起,宿舍只是一个驿站,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在教室里学习。寒冷的雪天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也有了交流了机会。忘了是谁提议,马上要高考了,大家说说自己的愿望吧!冬冬那时空飞体检已过,他的愿望很简单,保护好身体,文化分通过,顺利考进军校,然后驾驶战机在天上翱翔。刚业有点浪漫气息,借雪景,倾诉了下寒窗苦读,深情说了一句,只要能考出去,离开这个城市,我都愿意。我和智峰成绩不是很好,不敢有太多的愿望,只要高考能发挥出水平,考上大学就行,没有更奢侈的愿望……。然后大家七嘴八舌,海阔天空的畅想未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外面雪停了,月光很好,我们去搭个雪人吧!大家赶紧穿好衣服,借着皎洁的月光,很快就搭好了一个雪人。雪人手里拿着根扫帚,眼睛朝学校的围墙外,目光炯炯望着远方!
冬冬如愿顺利进入军校,驾驶轰炸机飞在蓝天上,现成已经转业在湖南。刚业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毕业后,也参军入伍,后面转业落沪在四川泸州。我军校毕业后,在海军工作16年转业在上海,志峰虽然通过很多种方式去找他,已经失去了联系。去年高中同学聚会时,刚业和我回去了,我还特意去老校园那个角落,看了下当年雪人的位置,香樟树还在,宿舍和围墙已经被商品楼占领,那个位置的视线已经看不到远方!
(三)
相比老家湖北,河南的冬天更冷,下雪的日子更多。当时我们学校有个规矩,晚上10点后,学员接替警卫连站岗,我们队当时被分配是学院大门岗。雪天站岗,完全体会不到雪的纯洁和可爱,只有刺脸的寒风和雪水包裹鞋子后钻进去的冰冷。那天雪下得很大,胖子、唐和我三人受领凌晨1点到3点那班岗,我们非常不情愿的被上班人喊醒,带上装备缓慢的往门岗走去。胖子是我们班的活宝,再枯燥的活,在他那里都能玩出花来。他年纪小,走在前面,很快能从睡梦回到现实中来,回头对我们说“你们俩个土鳖,一看就是从南方来,这些冷都扛不住,走个路还猥猥琐琐的……”,刺激得我们赶紧上去“揍”他,大家一路小跑到了大门接岗。
胖子是可爱的,站岗不到十分钟,又开口了“哥几个,冷不冷!”唐直脾气“废什么话!好好站岗!”“妈的,不听就算了,我还不说了”胖子把脸扭过去,用鼻子发出“哧哧”的声音,然后来一声“真香啊!”。“啥玩意”“两个土鳖不是不听吗,我就不告诉你们”。“说不说”我和唐两人迅速控制住胖子问。“好好,这儿有瓶仰韶,大家喝几口驱驱寒”。胖子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瓶白酒,“我们冬天,喝点高度白酒,身体暖和,一人喝一口”。酒很快在我们三之间传递开了,“我这儿还有点干脆面,大伙再分着吃一点,酒别伤着胃”胖子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几包干脆面来。我们三就着干脆面,喝着酒,顶着寒冷,履行着职责,度过了那三个小时。
前年去北京和胖子喝酒的时候,我还问他,还记得那次我们三站岗吗,胖子说“记得,你们两个土鳖……哈哈,来我们再喝,服务员,有干脆面吗?”服务员惊诧的看着我们,摇摇头!是啊,那段岁月和那时雪一样纯洁,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能找得到!
(四)
2008年的上海雪也下的很大,听人说改革开放后,上海还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雪也下的不是时候,恰好春节临近,大雪造成了火车晚点和停运,大量回家的人群都堵在了火车站。那时候还没有网上订票,朋友罗给我打电话,说他有个朋友想回家,没时间去买票,说我买票的同时能不能帮朋友买个票。上海火车站那时候还有专门的军人售票窗口,也没有实名制,很幸运买到了火车票。当时就电话通知罗,让他的朋友来取票。
听大罗说他姓刘,很上进,在上海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脑海里也勾画出他大致的形象。那时候还没有微信,等人的闲瑕,就买了份报纸,要了份小吃,就在麦当劳的大厅里坐着等。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广场上的人却越来越多,中国人的思乡之情,让时间、空间都聚集在一个点上,里面有焦急,有期待,也有失望。
手机响了,看见一个中等身体精神状态极好的人在玻璃外打电话,雪已经让他的头发泛白了,我估计他就是刘。推开门,上前和他打声招呼,问是不是大罗的朋友,刘很礼貌表示他就是。我把车票给了他,他很感激,说要好好感谢我,没想到我能帮忙,而且是在不认识的情况下。我觉得没什么,也婉拒了他的感谢,觉得帮助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没必须附加任何条件。
很多年了,我和刘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我们的交情也像那年雪那样深,那样白。他爱好文学,徒步,思想很文艺,我爱好跑步,些许爱好文学。我们互相欣赏对方的爱好,每次都有什么困难都会很直接提出来,解决后也很欣然接受帮助,这种感觉特别棒。
尾声
窗外的雪还在下,一片片的飘,路上的行人,有人打着伞,让雪落上伞上变成水,顺着伞骨而下,有人任凭雪落在头上,匆匆的赶路,忽然一甩头,雪花纷飞,水花四溅,却无人欣赏雪花的结晶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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