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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川历历

2019-05-08  本文已影响4人  马建国诗文

        晴川不愧是江城武汉的好地方。

        这个位于汉阳的方圆不过十余里的所在,既得长江浪的亲吻,又受汉江水的抚慰,南枕青葱龟山,西依鹦鹉大道,静谧祥和,四季绿荫,可谓天设地造的风水宝地。

        晴川之名极富诗情画意。唐开元年某天,风和日丽,河南开封人进士崔颢站在蛇山之巅的黄鹤楼上,凭栏眺望着大江以及对岸的景物,诗兴大发,不禁吟诵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一千多年后,一个同样来自中原的游子,也站在黄鹤楼上凭栏远眺,不禁赞叹“江山如此多娇”。此人便是在下。我看到了雄伟的万里长江第一桥、郁郁葱葱的龟山以及其上高耸入云的电视塔、美轮美奂的睛川饭店、古色古香的晴川阁、有船舶停靠的码头等等。这是一幅壮美的晴川画卷。我所看到的这些定是千年前崔诗人所未见也难以想象的。的确,只有站在黄鹤楼上俯瞰远眺,才得以将浩荡壮阔的江景尽收眼底,才能揽尽睛川美景,以至我的口中情不自禁重复“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那一方果真是绿树掩映,山水楼阁与粉墙黛瓦若隐若现,神秘地吸引、诱惑着我,恨不得立生双翅,飞将过去一探究竟。

        许是上天赐予的机缘,我从武昌桂子山求学毕业后竟果真来到晴川,且一住十年,落地生根,娶妻生子,晴川不是故乡胜似故乡。我思量着,我比崔诗人幸运多了,他只是个匆匆的过客。

        我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一个秋天进入晴川的。那时的晴川,车水马龙,商铺不少,但无超市,比不得汉阳的商业中心钟家村,而且房屋低矮破旧,道路狭窄甚至泥泞。这里就象都市里的小镇,仅晴川、高公等几条街,往北边的汉口去需坐轮渡过汉江。而两江的江滩似乎有原生态的痕迹,有些许水杉和柳树长于水边,裸露着沙石甚至泥土。某次我站在汉正街的江边,遥望近在咫尺的对岸逆光里的晴川,只见一派灰旧房屋,江岸似围了一圈破旧的裙子。这便是真实的晴川,出乎我的意料,迥异于从黄鹤楼上所望见的美景,仿佛一副国画,只可远看不宜近观。我感觉晴川是朴素的,正如同样朴素的我;进入晴川过现世生活,出了晴川得观其景,这好比你远观美女倩影,接近她甚至娶了她就会发现其瑕疵但要包容适应她。晴川被夹在汉江与长江之间,而我在此十年就居住在江边的一个大院内,离长江仅几步之遥,得以随时亲近长江,观其汹汹,听其涛涛。其间,我幸运地被晴川的野蜂亲吻过两回,给了我瞬间难以名状的痛感,这更加深了我对晴川的印象与记忆。

        在晴川的第一个中秋之夜,一轮满月高悬夜空,明亮而温柔地照耀着江城、照耀着晴川。晴川静静地入眠了。而我漫步江边,凝望江水,不禁想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想起崔诗人,也如他一样想起故乡,故乡今夜是否共婵娟?

        我最美好的年华是和晴川在一起的。我和家人几乎走遍了晴川各处,我的父母兄弟等也先后来过此地。在晴川的一个秋天,儿子在龟山北路的国棉职工医院出生;给儿子起名时,想过一准要跟武汉跟晴川联系在一起,譬如晴秋、重武等等。不知晴川是否可称为儿子的故乡?其实,他们这代人与北方已渐行渐远了,这也许是规律吧。

        身在晴川,我会时时感到其独特与别样。我疑惑,它是躲开尘世的桃花源么?它是繁华的都市么?是,又不是。其实,它倒真象是乡下僻壤,使我们接受了考验甚至磨难,如春天的潮湿、夏日的炎热、冬季的严寒;最为难熬的是一九九八年的大水,几乎一大半的晴川地界包括我的陋室都被泡在了水里......

        整日身处晴川的大街小巷杂院,忘却了它的美雅与风姿。那么,好吧,登高观之。初夏的清晨,凉风习习,我健步登上晴川阁对面的龟山,直达山顶,大口呼吸着最最新鲜的空气,面朝大江坐定,呵,大地大江大桥都在脚下,好看极了!大江浩荡东去,大桥凌空飞架,黄鹤楼稳居蛇山之顶……,此情此景立刻使我斗胆有了毛泽东的感慨,极目楚天舒!再看近处,绿树掩映着晴川阁的粉墙黛瓦红柱玉栏,静谧神秘;我凝视着这个晴川的亮点与胜境,隐隐地仿佛见有紫气升腾,那是千年不绝的祥瑞之气么?而到了来年春天,一日清晨,我沿龟山一侧的小路迤逦走上大桥,转身回望,那时正有白色的雾气缭绕着晴川一带,树木花草、房屋楼宇一切都若隐若现,晴川阁更隐在氤氲中,宛若蓬莱仙境。有好摄影者在拍摄这难得一遇的美景,而我只能将其存到心上。

        晴川所在的汉阳地面自古就是文化胜地。相距不远的三大名胜晴川阁、古琴台、归元寺名闻遐迩,各有千秋。飞檐斗拱的晴川阁坐禹功矶,临大江,望黄鹤,虽无寺的深幽、楼的雄奇,但其离水最近,亦颇为壮观。晴川阁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见证了晴川地界的世事变迁、刀光剑影,也数遭毁损蹂躏。它原本是个好听、诗意、祥和的名字,当为文人雅士观景饮酒作诗的场所,但其在史上的确目睹了战火,至今有遗迹可证,譬如其侧的铁门关、洗马长街,三国时此处曾有东吴的水军基地。如此看来,晴川自古以来,非世外桃园;但山水依旧,文化不息,后人幸甚,善哉。   

        我时常陪同客人来晴川,登阁观江赏桥,并自豪地讲解,万里长江第一桥是我们世界一流的建桥国家队中铁大桥局所建,那桥被誉为“桥坚强”,被撞击多次仍安然无恙;再步入江滩,观赏大禹治水群雕,遥想远古,感受文化,感恩当下。我常想,大禹是我们的先辈,大禹治水,我们造桥,都是功德无量,我们要让世间的天堑都成通途。

        如今,我搬离晴川近二十载,已过不惑之年,但晴川的景物以及岁月一直在心,而且愈久弥新。当我驱车从大桥上驶过时,总会朝晴川望去。那里早已旧貌换新颜,两江江堤已修整牢固整洁,就象一条银带环绕着晴川佑护着晴川,橘红色的江汉桥恰似一道彩虹飞架汉江,连通了南北;尤其是入夜,灯火辉煌,流光溢彩,那里便成人间天上......

        晴川的一切永远历历在目、悠悠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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