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

梦里，我有一场考试。可我不记得要考的是什么，考场在哪里。

我迷迷糊糊的东游西逛，去了些怪地方，见到些怪景象。 我看到三三两两几头牛，对着草垛子上一块红布发呆愣神，说是为了证明世人对它们的天大误解，它们并不因红色而躁狂……倒是我的出现让它们躁狂，它们摇头晃脑展示犄角，礼貌而郑重地请我滚，说我的考场不在这儿，让我滚去人类的文明废墟里。 

废墟里，一只游荡的鬼魂要拉我入伙。他说那些愚钝的畜生啥玩意儿不懂，只有一脑袋的规则和一辈子的按部就班，他不同，他有扶摇登天的秘术。收买和恫吓人心的把戏不过是茶饭间的消遣。

我感到有点烦躁，我说得了吧我知道我在做梦你不过是我大脑之中的某个，某种潜意识……吧？ 潜意识翻了一个白眼，让我滚。

 梦里的我恍恍惚惚，也不确定是在滚着还是飘着。

我看到一条巨蟒费尽力气却只能盘在这头大象的腿上，煞有介事地张开血盆大口，凑到跟前却成了樱桃小嘴。 我有些无聊了，这个俗套的梦，要带我看寓言故事么？ 旁边有人开腔，劳驾象总您把前腿抬一抬，来做个惊慌中带点不屑的表情，对对对，找一下机位……蛇董您这个嘴巴再张大一点，眼神凶恶一点，来来来加点狂傲不羁……我看到大象耷拉无力的白眼和巨蟒行将裂开的嘴角…… 不知道是谁推搡扒拉，我眼前一黑，听到有人喊：“贪心不足蛇吞象，3800镜3800条，action……” 

之后，我睁开眼睛，可我并未醒来。

因为我看到了自己血管暴起巨如象腿一般的小臂，现实中，并没有这么夸张……一颗巨石遮天蔽日，却如此轻而易举的，被这双抽象的手推着，上坡…… 嘿，我是西西弗斯……我咧嘴笑起来，这可真是个有趣的梦呢……我环顾四周，看到云雾缭绕的山路上，无数形态各异的西西弗斯和我一样推着千姿百态的“巨石”向山顶走去。只是，他们脸上少有笑容，脚步看来有些沉重。 

我大为不解，问身边那个赛博朋克风格的西西弗斯，老兄，干嘛呢，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抬眼瞟我一眼，头顶上的铁板壳子喷出一阵蒸汽，带着卡碟一样的音效说，呵呵，老弟，我在做什么？自然是在扮演好我的角色，和尚么就敲钟打坐念经，蜉蝣就朝生暮死，至于西西弗斯么，就像现在这样，推着石头上山呗……我说可你看起来不开心呀。他说，那是自然，我又不能像你一样，随时都可以离开。对你来说，这只是梦，你想想你梦开始的地方，想起来以后就能离开了，我却不能，我生来就在这儿，只因为你来了，我就要在这儿推着石头，作为你的某个思考工具，某个不同角度的思考参照……嘿，我说，老兄，你这么一说，倒真是，那你应该是我更高明的部分，怎么不知道既然改变不了什么，就学着去享受，去乐在其中呢？ 他说，得了吧，做个梦还要秀你的高级心态吗？

说完，他朝我丢过来一个东西。我单手接住，这不是我现实中那个每天带着的大红色便携式蓝牙音箱嘛。它自己唱起来，是首无比美妙的曲子。好像听过，又好像第一次听到，我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然后，我感到头顶上一阵噗嗤噗嗤的蒸汽，我看到那个肌肉虬结的西西弗斯一把将巨石推出老远，他把那个红色的音箱挂在腰间，随着里面的音乐哼唱起舞……

那是多么动听的调调啊，可当我醒来，却再也哼不出来了…… 好像，我要去考试，错过了考试……又好像，我一直都在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