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课笔记

77.用非法手段对付坏人，对不对？

主讲：姜鹏

      上一讲里我们提到，由于东汉朝廷政治腐败，在民间兴起了一股清议之风，点评人物，倡导德行，并且和一批正直的官员联合起来，反抗黑暗的政治势力。这一系列事件集中发生在汉桓（音：还）帝时代。之前我们也介绍了，出于剿灭以梁冀为代表的外戚势力的需要，汉桓帝利用了宦官。接下来宦官就成为掌控朝政的重要势力。所以，士大夫他们的清议和反抗活动，主要是针对宦官的。这种对抗最终是以非常激烈的形式爆发出来的。激烈到何种程度呢，先听我讲两组故事（每组两小故事）。

      宛有富贾张泛者，与后宫有亲，又善雕镂玩好之物，颇以赂遗中官，以此得显位，用势纵横。有一位官员，岑晊与贼曹史张牧劝成瑨收捕泛等；既而遇赦，瑨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余人，后乃奏闻。

      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暴放恣，为一县巨患。太原太守原刘瓆使郡吏王允讨捕，亦于赦后杀之。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泛妻上书讼冤，宦者因缘谮诉瑨、瓆。帝大怒，征瑨、瓆，皆下狱。有司承旨，奏瑨、瓆罪当弃市。

      山阳太守翟超以郡人张俭为东部督邮。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览丧母还家，大起茔冢。俭举奏览罪，而览伺候遮截，章竟不上。俭遂破览冢宅，藉没资财，具奏其状，复不得御。

      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暴虐尤甚。尝求故汝南太守李暠女不能得，遂将吏卒至暠家，载其女归，戏射杀之。东海相汝南黄浮闻之，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浮曰：“徐宣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足以暝目矣！”即案宣罪弃市，暴其尸。于是宦官诉冤于帝，帝大怒，超、浮并坐髡钳，输作左校。

      这两组故事都展示了一个问题，一些有正义感的官员对于宦官势力的专横跋扈已经忍无可忍了，以至于用了非常极端、甚至是非法的手段表达反抗。但问题是，这些做法不仅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加剧了双方的对立和摩擦。最终我们看到，皇帝都是倾向于宦官的。

    汉桓帝的态度我想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方面，宦官的确是他倚重的力量，他对宦官有所偏袒是毫无疑问的。另一方面，前面故事里的几位官员，固然可以说是嫉恶如仇、不畏权贵，值得敬佩，但在做事方法上也的确有问题，在不同程度上破坏了礼法，赦后杀人不仅是破坏法制常规，也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发人棺冢，道理上也是不对的。所以汉桓帝在这些事情上震怒，并惩罚了这些官员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等于说，这些正直的官员在反抗、打击宦官势力的时候，用的是非法手段。

      这就给大家留下一个很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对付坏人，能不能用非法的手段？用不正当的手段，能不能达到正当的目的？人类社会的运行，牵涉到人性、制度、组织、各种关系网络、利益立场，绝大多数时候并不象我们设想的那么简单，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关系，也不仅仅是只要达到眼前的目的就万事大吉。我们看故事小说、戏剧电影，总喜欢畅酣淋漓，只要坏人被消灭了，我们就鼓掌称快。但在实际的社会当中，我们如何区分是非、如何给一个人定罪、如何去执行这件事，还是会牵涉到更大的问题。

      河南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司隶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获免；膺愈怀愤疾，竟按杀之。成素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颇讯其占；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乩朝廷，疑乱风俗。」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

      这就是第一次东汉历史上著名的党锢之祸，发生在公元166年。这只是党祸的第一轮，接下来还有第二轮我们将在下一讲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