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你班主任说过最让你难忘的一句话是什么？

当个树洞，匿名回答。

80后，小升初考砸了，上了一所郊区的中学。

冤家路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历史老师，她丈夫和我家有一点私怨。

谁是谁非就不说了，也说不清。当然我那个年纪也是很调皮的。

班主任给我的处罚很简单，就是停课加上罚抄《中学生守则》。好比上课说话违纪了，那么至少半天，停课到办公室罚站反省，临放学的时候会公布处罚：停课，在办公室罚抄《中学生守则》，数量按几百页来计算。在家抄的页数不算，必须在办公室抄。

不要指望字写的很大，或者几支笔夹着一起写来蒙混过关。最后每一页都要检查的，这样通常违纪一次，差不多要停三两天的课。

那时候十四五岁，也不懂事总是被抓到违纪。班主任也不喊家长，我也一直瞒着家里。差不多一个多学期，都没怎么正经上课的。

和她一个教研室的政治老师，更是直接在班上公布：我看不惯某某，他坐班上我就不上课。于是整个初二，我压根就没上过政治课，无论是否违纪。记得第一次赶我走时，我还赖在座位上不肯走，直到一名正义的同学站起来：“你出去，你不要耽误我们上课！”

座位万年最后一排卫生角，没有调换过。承包所有的班级卫生，到校拖地、放学扫地，以及全部的课后擦黑板。

学校要开运动会，放学后班主任排练进场队列，大家书包都锁在班里。队列走了一次后，把我单揪出来，说：你背不挺直影响形象，取消你的排队进场资格。我说那你把班门钥匙给我，我拿书包回家了。她说：“给了你钥匙，那同学东西就会被偷”。我说那派个班干和我一起去？她说不能让全班等你拿东西。然后……我就坐在操场边看着同学们排练，直到天黑一起离校。

现在想想，我在校从没有小偷小摸的劣迹，被挖苦不敢回嘴。还坐在一边等他们结束，已经是怂到麻木了。

还一次教学楼走道别的班学生打架，我在教室里没有目睹。事后年级组长（隔壁班的班主任），直接拉我出去，逼问我是谁在打架。我答不出来，就给我定了一个“包庇”“隐瞒”“不尊重师长”的罪名。还丢下了一句话：“好事不需要问你，坏事你肯定心里有数”。然而，这位老师我从来没有打过交道。这也是他和我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他对我的了解，我想只能是班主任的介绍，和日常办公室罚站的印象吧。

我的心态和成绩都崩了……

现在回头看看，班主任的作为，可以称得上软刀子诛心了。

但是，也是有老师关心我的。教数学的许皖生许老师，一个慈眉善目的东北老太太，初二从别校调过来。她很诧异我总是缺课，带了几周课后，还特地私下问我，你怎么总是不上课……

然后就是神转折了。初三刚开学，班主任乳腺增生做手术后需要休养，许老师暂代班主任。同时也换了新的语文老师。

停课罚抄没有了，取而代之是每周三放学后，许老师都在她的办公室里，等我妈下班过去。介绍我一周的表现，敦促我妈抓我的学习进度。慢慢的批评越来越少，表扬越来越多。座位更是调到了第一排。

而新换语文老师，孙自珩孙老师是语文教研组长。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第一节课就指定，我这个垫底的差生，做语文课代表。私下里让我每周六去她家补课，那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补习课，所有的语文知识点从头开始补。而且，直到毕业分文不收。（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这个……当时父母企业都处倒闭边缘，两年后一个提前退休一个下岗。就真的没有给过老师一点点物质感谢）

那时候也很天真，觉得老师对我好，那就用心认真学习呗。记得学《出师表》课文，第一天才教了个开头，一晚我就把全文背出来了。（通常学完才要求背诵），第二天早读孙老师看我在那里默诵，就让我试着背一背。听到我可以一口气全背下来，孙老师让全班安静，听我背诵，然后指着我说“XX，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后来高中一路走过来，语文和数学都还行，九几年上了个普通211。但是有个后遗症就是抵触学习政治（考研政治课好重要的哎）。

个性方面也多少受了影响，自我评价：好强而且有轻微的被害妄想，即通常所说的情商太低，反正现在做技术工作，求个温饱吧。

年纪大了，嘴越来越碎了。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主题吧。

班主任说过最让我难忘的一句话：

初三下学期一次模拟考之后，我在走廊遇到许老师，她喜滋滋地告诉我“你这次考了全班第一！”我随嘴回答：“那不可能”

许老师当即收起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XX，你不要看不起你自己！”

去年和老婆闲聊，说到老师对小孩教育的重要程度。我说，曾有位许老师说过一句话，一辈子我都忘不了。

当时话没说完就嗓音发抖，泪流满面……，现在打字的我也是眼眶潮湿。

啰嗦了一大堆，并不打算让别人看到，借这个小小角落，向我生命中的两位贵人，许老师，孙老师致敬，祝你们平安喜乐，学生永远感激你们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