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全民核酸检测侧记

傍晚时分接到社区通知：“本社区今晚7点开始在xx地点做核酸检测，24小时不间断，人人须做，不漏一人，请周知。” 原本已是期待中事，只需考虑好哪个时间段去会人少一些。白天看到微信群里发出来的各区各街道排大队人山人海等做核测的照片视频，已经是被惊到了。摄氏35度的暑天，室外日光下一般气温都达40多度，至少排队两小时候检，这种辛苦已经不是像我这样七十多岁的老人可以耐受的吧。稍作思索，决定半夜两三点起床去做，想象着那时一定人少，甚至空档。

闹钟按照我的设定于凌晨2:30响起。起床，刷牙未洗脸，戴好口罩和身份证出门，一边打开手机地图导航，导航里传出第一句话“夜间出行，注意安全”，心里颇有点惴惴。小区里夜间静谧，沿着小区院中小径边走边心里警惕着，小径边的花草树木影影憧憧，只有草丛中的夜灯发出幽幽的白光。走出小区就是大街，没想到的是街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街灯亮得晃眼，街对面迎街的铺面大都亮着灯，有的铺子隔着窗玻璃还能看到里面走动的人影。我睡眼惺忪，可是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人大都精神抖擞，好像早晨赶着去上班的路人一样。

沿着大街走不远就是转弯处，一转过街角就看到前方长长的队列，距离目的地还有250米。无奈，既来之则安之吧，走到队尾站定，一边暗暗自嘲，出门时还想着“夜半无人，医护人员很可能闭门呼呼大睡，我该怎么办”，完全是多余的担心。夜半在街上排队，这情景让我想起小时候（五十年代末）半夜被大人拽起来去菜场排队买菜，又想起六十年代末在北京半夜被军代表喊起来集合列队前往天安门广场去见毛主席……很久没有过半夜爬起来出去排队经历了，很久没有夜半出门户的经历了。

核测点设在一所小学校内。校门外的排队等候人群还是中规中矩保持着间距，至少半米。跟着队列走近校门入口时队列就乱了，校园里已经做完检测的人要出来，只能从正在进入校门的队列中穿行；正在进入校门的队列又被几个突然从后面蹿到前面的人夹了塞儿，便开始拥挤起来，人们开始压缩间距，人贴人，生怕被人从中插入。我耳朵里插着耳机在听书，感觉到了人群的骚动。一抬眼恰巧瞅见两个肥软的躯体挤进我和我前面人中间的空档，我自言自语失笑道：“哈，我们在保持距离，有人倒趁机钻空子”，一边的社区工作人员跟着喊道“大家排好队，保持距离啊！不要插队啊！”。两个肥软躯体一起转过身来申辩“我们本来就在这里的”。我看清了，是两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面容俊俏皮肤白皙，我顿时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正在心生感慨之际“金玉其外啊”，就见两只肥嫩躯体又向前面三五人的间距空档处蹿了过去，站定。我不觉来了兴趣，盯住观察，两个美妇人像袋鼠一样不断钻着保持间距人的空子前行，不一会就蹿到了最前面，消失在检测屋的进门处。我惊叹着那发福肥胖身躯的灵巧敏捷和那俊俏面容上的无羞无愧，又一次从心底里感慨“中国大妈”！虽然已进到校园里面，离核测的教室还有几十米的距离。长长的队伍蜿蜒前行，人前人后少了间距，好些队段都变成了前胸贴后背。我身后的一男一女时不时从我两边包抄上来，不是擦着我的胳膊便是抵着我的后腰，弄得我十分不自在。不得已回过身去歉歉地说声“对不起，请保持一点距离好吗？” 待我有了点间距、略感舒适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耳机里仍在播放着娓娓的说书声，只是不知道前面那段时间里都讲述了些什么。

在上海时眼见的是两代人的素质差距，回到南京一年来感受到的不仅是两代人的素质差距，还有两个城市的素质差距；不仅是两个城市居民的素质差距，还有两个城市公职人员的素质差距，更有两个城市在与民生相关各个方面管理上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差距，是相当大的差距。我突发异想，是不是该花点时间也写一篇《双城记》？想到这点又有点忐忑，毕竟咱们是顺民。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千真万确。马克思的论断不断被验证。两个城市的经济差异自不必说，有目共睹。两代人的经济差异倒是值得分析探讨。社会学有云，家庭是社会最小的经济单位。我认为当代中国的家庭已然不再是最小的经济单位，一个家庭里存在两个经济体的现象比比皆是。家庭里的父母和祖父母（40后、50后、60后，也可以加上少数70年生人）是为一个经济单位：辛苦挣钱不少，银行存款不少，为自己花钱少之又少，习惯于节俭，习惯于贪小便宜，习惯于争抢稀缺资源。这样的“经济”状况决定了他们“中国大妈”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不礼让、不大度、不文明，素质差”便是他们外在表现的关键词。家庭里的另一个经济单位是家庭里的成年子女，无论是已经独立成家或尚未成家的子女（80后，90后上半叶为主体，包含部分70后），无论是与父母共居一宅还是另立门户。他们挣钱不多或不挣钱，坐享其成心安理得啃老，自我中心，习惯于向父母伸手，习惯于依赖父母，习惯于大手大脚潇洒度日，所以不用争抢（自有父母为他们争抢）不用贪占（自有父母为他们贪占）。工作得过且过，不用走心费脑，在工作上处处体现出因习惯于自我而不会为他人着想。在社会公众场合的行为往往表现出礼让、大度、文明。一个家庭分裂出两个不同的小经济单位，一个挣钱，一个花钱，一个“小气”，一个“大度”。由家庭组成的社会也就呈现出这样两代人思维和行为的差异。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二代往往憎恶嘲笑他们上一代的“不文明低素质”行为，不知这是否也可以算作是社会的进步。

有感而发，是为记住今天这个南京全民检测核酸的日子：2021年7月21日/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