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 | 得失只在人心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理事会2024元旦征文活动

去年，也是在冬季，我受邀参加了一位高中同学的婚礼。她的结婚对象是一位通过相亲认识的普通男士，和我一起参加婚礼的其他几位同学都很诧异，她们都想不到小W竟然是我们当中结婚最早的人，我却是做了一点心理准备的。不久前的一个傍晚，我曾经接到小W的一个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低糜，语气却分外坚定，“我想结婚了，就这样吧，我打算放下了。”和她稍微有过交情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那个人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高中时分班，大学不在一个学校，关系就渐渐疏远了，我们都以为，至少短时间内，小W是不可能结婚的，她心里有放不下的执念。

她曾经买票飞去远在北方的城市给他过生日，攒下几个月的生活费送他一双球鞋，我们都鼓励她去告白，她照做了。圣诞节那天，订好鲜花，准备了满腔的真心话，她在广场中央，迎着冷风，等了几个小时，他却没有按时赴约，她一个人落寞地回到学校，没吃晚餐，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我们劝她放弃，远方还有更好的人，她却说她放不下，失去他，对她来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小W接连在手机上、在公园里向他告白，那个人却只冷淡地回了一句话，“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从来没要求你喜欢我。”她终于心灰意冷，放下了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渴望，却放不下那一份沉甸甸的喜欢，在很多个深夜，我都能听见她坐在床头无声地哭泣，她对生活失去了期待。毕业以后，我们在不同的城市有了工作，我也会偶尔问起她的感情问题，不希望看到她继续消沉下去，她永远重复着那样一句话，“我忘不了他，我做不到喜欢别人。”那个时候，我正坐在电脑前处理一堆复杂表格，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什么明知没有结果，还要继续无望的喜欢呢？一份永远得不到回馈的单向爱恋究竟能让我们得到什么呢？”小W选择了坚持，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失去往日的生机活力，仿佛被人挖走了心脏，成为一个麻木生活的空心人。直到她正式宣告自己要结婚的消息，我也替她感到悲哀，她一定还没有真正地放下，所以选择了这种逃避的方式。

但现在，一年过去，再次见到她，过去的想法已经被推翻。她变了很多，比从前的单纯活泼多了一份历经人事的沉淀，比陷入情感低谷的那段日子多了一份丰收和喜悦，现在的她，是从过去的挫折伤痛里成长蜕变的全新自己。“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曾经以为你只是用婚姻来逃避对那个人的感情！”面对我的惊叹，她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一种释怀的笑容，不知经历了多少思想的转变，仿佛半生爱恋，所有的云烟往事都在这个笑容里一瞬流过。她拉着我的手，缓缓说道：“其实一开始，我的确有这样一种逃避的心理，因为那时我在后悔，我喜欢他这么多年，除了给自己带来一身伤痕，我究竟得到了什么？我不甘心，我不愿意再为他浪费一秒钟的时间，所以我选择接受了家里安排的相亲，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嫁给他之后，我几乎再也想不起来那个人。”她一边说，眉心微扬，竟是抑制不住地脸红了起来，那模样，不知有多生动。

这该是幸福的模样了吧？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现在的她提到曾经喜欢过的人，既没有强烈的不甘，也没有一丝怨恨，她不再计较曾为他付出许多青春，为他流过许多泪，只把那人当成生命的一段际遇，过去了，也就永远过去了。“说了，现在天气冷了，袜子要穿厚点，你看你，脚又冻得冰凉了。”他丈夫走过来，对我点头示意，随即皱着眉头绕到沙发那边，双手捂住她的脚，略带嗔怨的语气中是隐藏不住的浓浓爱意。我们坐下来谈了一会儿，他把她抱在怀里，哄她睡觉，等她彻底沉睡，才把视线投向我们这边。他向我们打听了关于小W的很多趣事，她向往的城市，爱吃的零食，喜欢过的歌手，聊着聊着，话匣子打开，一个朋友不小心提到了那个人，小W爱过许多年的人，我们不约而同凝神屏住呼吸，抬头查看他的反应，他却是极为爽朗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嘛，那个人的存在，恰好说明她这一辈子真正地爱过，她懂得了真正的爱，就可以教给我，我再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爱她。”

听到他的回答，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他说那句话时，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我想起了书本上看到的一句话，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使嘴上不说，你的眼神也会出卖你。他的眼里只有她。到这一刻，我的心也尘埃落定，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收获幸福，对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吃过晚饭后，我告别了他们夫妻俩，坐上了回家的长途客车，车窗的玻璃上覆上了一层白雾，我用手指轻轻抹去，骤然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封存在心里，曾以为永远不会想起，已经和回忆一同埋葬的名字。

原来，潜意识里我一直认为小W守着一份无望的爱情是一件回报配不上付出的事情，是如此不值得，甚至是人生不堪回首的失败，促使我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我自己也曾那样无望地爱过，我把它当成教训和耻辱，小W却通过它让自己这一生真正地爱过，也收获了一个懂她爱她珍惜她的伴侣。

车窗外，沿途的风景匆匆掠过，这一刻，我终于释然，在心中大声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到了现在，我也终于可以向世界宣告，我不后悔那一份没有结果的爱，它代表我曾来过，我曾真正地爱过、活过。我收获了一个历经千帆仍对世界温柔以待的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