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热闹看门道-《南宋名家词选讲》
读叶嘉莹先生的每一本书我都仿佛在文学的海洋里自在遨游,读她的自传激发了我创作诗词的欲望;看她解读的杜甫诗,让我对杜甫的人生经历人生境界与他诗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而《南宋名家词选讲》让我对李清照、陆游、辛弃疾、吴文英等词人作品的喜爱不再满足于看热闹,更找到了看出其中门道方法。
一、歌辞之词、诗化之词和赋化之词
在没有深入研究诗词的我们看来,词就是词,就是长短句,凡是有词牌名的句式不够整齐的作品都是词。可是听了叶嘉莹先生的研究成果我才知道,原来同样是词,却可以再分为不同的类型。
“我个人以为,从唐、五代一直到北宋后期,在词的创作这一方面,几种不同类型的词已经基本发展完成了。我归纳自己多年来学习、讲授的体验,曾把词的发展分成三个不同的阶段,在这三个阶段里形成了三种不同类型的词,即:歌辞之词、诗化之词和赋化之词。”
这让我想到我们普通人对雪的认识,在我们眼里也许只有两种雪,一种是雪花,一种是雪粒。但在爱斯基摩人眼中,雪花可以根据形状的不同分为几十种。
这就是“世事洞明皆学问”吧。作为语文教师,我们更应该对语言文学有深入的研究,对教育方法,教学方法有细致的区分。如此,方能在自己的职业领域得心应手。
二、重新认识吴文英及其诗词
我记得大学时代古代文学老师遇到吴文英的词就跳过去不讲,说历代评论家都不看好他的词,大家了解就行了,
叶先生说“因为人们欣赏的角度、标准是不同的。过去一般的读者欣赏词,都是从欣赏诗的那个传统继承下来的,都注重直接的感发,可是南宋的词人受了周邦彦的影响,大多是用思力安排来写词,所以用原来那种欣赏途径就找不到南宋词的好处了。”
吴文英的词之所以尤其被人所讥评,有一个原因是他的语言晦涩,人家看的时候不一定能看懂。白石词有时也不能直接看懂,但白石所用的语言不是很晦涩,他只是用思力安排,让人一下子看不出来罢了。比如“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这些字句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也许每一句你都懂,可是连在一起你就不懂了。那么吴文英呢?他是从语言文字上就让你看不懂。
传统诗人认为,所谓的现代诗句法也不通,结构也不通,其实根本就是那些写作的人不通,是他们故意制造不通的诗,让大家觉得高深莫测。就如同与现代诗同时流行的西方现代派绘画一样,过去的画无论是画人物还是画静物,都是具象的,而现代派的画呢?东一块颜色,西一块颜色,它根本不成一个形象,可它就这样流行起来了。所以,那时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谈梦窗词的现代观》,就是说表面上看起来梦窗词好像是不通,实际上它有它的特色。什么特色呢?一个是时空的错综,另一个是感性的修辞。
Hans Robert Jauss写过一本书,名为Toward an Aesthetic of Reception,他认为,我们阅读、欣赏一部作品,每人有每人的Horizons of reading,也就是一个阅读的水平、阅读的视野。此外,他还提到了the change of Horizons of reading,就是说,阅读的视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小时候你的视野是一个样子,长大之后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每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体验的丰富、阅读书籍的增多,视野也会不断开阔,所以我们的阅读视野都是在逐渐改变的。
与此同时,他提出了阅读的三个层次:
第一个是aesthetically perceptual reading,即美感直觉的阅读。比如你念一首词,“春花秋月何时了”,它声音很好听,形象很优美,你马上就喜欢了,这就是一种直觉美感的作用。
第二个层次是Retrospectively interpretive reading,即反省、诠释的阅读,你对于它的美仅仅停留在直觉欣赏的层次还不够,你要有自己的反思,要给它一个解释。
当然,这两种阅读都是说你自己要如何如何,而第三种就不同了,阅读的第三个层次是historical reading,即历史的阅读。就是说,从某一篇作品产生以来,历代的读者是怎样接受怎样诠释的,你应该有一个参考,但参考不是盲从,你可以接受他们的观点,也可以不接受他们的观点。
所以我们对于自己不懂,不理解的领域不要妄加评判,必须找到理解他们的途径,真的懂了,才能根据一定的原则和方法去解读和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