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岳母
88岁高龄的老岳母,终于没有吃上今年的新麦子,在田间里收割机轰轰隆隆的响声中,她驾鹤西游,永别了脚下那块小小的三尺人间。
三十二年前农历腊月的一个日子,我与妻子迈上了婚姻的殿堂。从此,与我同村的五十多岁的岳母,便成天颠着一双半大的小脚,穿梭在她家与我家之间那300多米距离,弯弯曲曲的土巷道上。光阴荏苒,时间过得飞快。七、八年后,每到星期天我从县城回村,或是正在院子里干活,或是正在午休,经常会听到岳母在我家门口大声疾呼着她女儿的名字:雪呀,你快去看啊,你那调皮捣蛋的熊娃又在池里下水哩,我管不了啦……。话音未落,她就风风火火的进了门,勒令我们赶紧去池塘把孩子拉上来。这样的相同情景,我记不得重演了多少次,多少年,只记得我两个相差五岁的男孩,少年时代是常常游弋在他舅家门前的那面五亩大的池塘里。这两个不懂事的小家伙,让这个本村的姥姥整整操了十多年的心血,直到相继离开了小学,去到县城上学之后,岳母跟我们一样才放下了心。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件终生难忘的事情。我快二十多岁那年,我得了瘘管病,疼的不能走路。那时候交通还不方便,是岳母用小平车一步一挪,从村里把我拉到了汽车路边,把我送上了公共汽车去县城看病。那段路程足有两公里,当时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岳母生性刚强,但是她早年苦命坎坷。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作为姐弟五个中的老大,她从小就开始替父母分担照料弟妹和忙碌农活的负担。当弟妹们相继长大成人后,十五岁的她便嫁人为妻。但是,本应该跳出了常年劳累的娘家门,有了小家庭,可以开始自己的幸福日子了,谁料她生下长子后没几年,婚姻发生变故,前夫不再回来。走投无路的她,只好选择了二次婚姻,带着年仅六岁的孩子来到这里,与我岳父成了婚。
岳母与岳父结婚后又先后养育了四个儿女。我妻子是她最小的女儿。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缺吃少穿,她也跟众多的农村妇女一样,忍饥挨饿,口挪肚攒,把五个子女一个个养育成人。由于她个性刚强,能干麻利,粗活细活都是手到擒拿,确实是岳父的一把好帮手,因此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他们家的光景,明显的好于巷道里的乡亲们。几个子女也穿的体体面面,得到了左邻右舍的高看和同学们的羡慕。农村土地下放后,五十多岁的她和岳父认为他们还能干,于是跟两个儿子分开家单独生产和生活。半大小脚的岳母,从此割草、铡草、喂牛,养猪、垫圈、摘棉、牵耧,样样农活都与岳父共同劳动,把自己的小光景过得一帆风顺,收入丰厚,有时候还弥补着儿子的家用。而且,每年在春种秋收,夏割冬藏的繁忙季节,她和岳父还腾出手脚,尽量帮助着两个儿子干些紧手的农活。那些年,他们这个大家庭的日子,同样是走在普通人家的前列。
岳母有十六个内外孙子和孙女。对于这些晚辈们,她不分近远,一视同仁,陆陆续续倾注了几十年的心血和汗水。其中的故事颇多,我在此毋须细细的记述。在这些孩子们中间,我的女儿瑶瑶最小。当有了瑶瑶之后,岳母的那些内外孙们都已长大成人。于是,她对这个最小的外孙女更是亲上加亲。以至于这次当在西藏林芝上学的瑶瑶接到姥姥去世的噩耗后,顿时失声痛哭。之后她一边流泪,一边订机票。订好机票之后才给学校请了丧假,第二天傍晚就赶回到了姥姥的灵前。
岳母去世的前八天,我们还去她大女儿家探望了她。之后我做了一个小手术,刚刚出院,就接到了老人家突然去世的噩耗,我顿时呆若木鸡,脑子瞬间断电,一片空白。老岳母这些年虽然上了年纪,但是除耳朵有点聋之外,依然是红光满面。特别是她一生整洁利落,老了老了依然把自己的炕头和穿戴收拾的干干净净。从去年开始,她分别在两个女儿家轮流居住。但不管在哪个家,她总是的特别的知趣和歉意,弄的我们常常不好意思。她早已跟我们全家相处出了浓浓的亲情,所以这些年,每次孩子们从外地回来,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姥姥。我们出自内心的在想,真希望她老人家能够多活几年,让晚辈们能多尽几年孝心。哪知她说殁就殁了啊!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烛成灰泪始干。像豆油灯熬尽了最后的一滴灯油,老岳母走了,她走的匆忙,走的利落,走的让人遗憾。她在最后的日子里,也不想给儿女们增添一点沿床卧枕的麻烦,就这样悄悄的离去了啊!
人去音容在,笑貌永常存。老岳母留给我们的是永远的追忆和思念。
岳母遗像 为岳母子女代写的《祭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