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调皮的纽扣

旭日刚爬上东边的雀翎公园，你便翻身下床，仿佛要在第一时间穿上昨晚派对的童话裙，可惜因为身后的纽扣无法合上而心急如焚。如此惊扰了熟睡的弟弟，我坐而假寐，看你嘟囔着那颗不听话的纽扣。

忽然你起身合上窗帘，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问我病毒是不是又来了？那样子恍若雨后的木槿愈发惹人怜爱。我不慌不忙地打开新闻，奇闻轶事上没有关于此类的消息，但还是带着一丝胆怯，一种烙印在心底，也近乎麻木的恐慌，缓缓地拉开窗帘。抬眼望去，清冷的街道上，红绿灯变幻着，几辆清运车，走走停停，好在贩卖蔬菜的老妪映入眼前，这才把我从三年前的幻境中拉扯出来。见我脸色由惊转喜，你才松开搂紧我脖子的胳膊，只是捂嘴笑个不停，大概是方才做好了和过往告别的打算，同时见我这么轻易上当，索性放下双手，像企鹅似的走向了客厅。

等到缓过神来，妻子已经给二号选手穿上了衣服，从容不迫地泡好牛奶，厨房里的燃气灶伴随着麦片的香味又将我送入了梦乡。原野是一望无尽的枯黄，阵阵微风抚摸流淌的河水，月光的清冷照亮了老屋的栅栏，秋夜总是那么令人神往。这几年，经历了失眠，失神，失心，谎言终究被揭穿，可是敢怒不敢言是人们与生俱来的诟病；这几年，亲人一个个走，消歇、消声、消失，不像是商量好的，一如不起眼的纽扣，从衣物上掉落下来后，才知道它本是固定在生命里不可或缺的相傍。

如今看破红尘的愈渐愈多，仿佛不想活的年轻人占大多数，但到了深夜，他们应该也会被年岁惊醒；不做梦是万幸，做了梦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年人少有文化，生活阅历表明信谁都不好使，既不能自我疏通，又无法思想开脱，弥留之际的眼神格外空洞，没有不甘和怨恨，只有被恐惧塞满的迷茫无助和怅然若失。人生多少大事，在纷繁复杂的世局里，当真面临生死，谁不显得六神无主，慌不择路？可是被利用，被吹捧到老，被猜忌，被蔑视至死，最后依旧妄想从历史的长河中找出一个和命运贴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