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生日

前几天老公提醒我，说六月初七快到了，这是你爸爸的生日，别忘了。今天一大早，小妹又在亲友群说，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但是远在上海的我们，因为工作原因，却不能陪伴在老父身边，心中实为遗憾。

怎么给孤独的老父过生日呢？给钱？不！老父不差钱！四个丫头每年丰厚的生活费和他的养老金，足够他安稳地生活。虽说七十八岁是个小生日，但对于风烛残年的老父，可谓是过个生日算个生日了。这不是我出言不吉，而是最近在我身上发生的一件事情深深触痛了我。

今年的某一日，我回去吃喜酒，在和亲友的闲聊中，得知公公在他们面前说，五月二号是他的生日，他要让我们为他过生日。当时我心生纳闷:公公的生日不是四月初七吗？再说七十八岁是个小生日，也犯不着去特地操办啊！回头想想，或许老人家开开玩笑的吧。等酒席散后，我掏出六百元递到他手上，说:“我下午回上海了，这点钱你拿着，想吃啥别舍不得”。公公接过钱，说:“别忘了五月二号回来给我过生日！”我立马解释说:“你不是四月初七过生日吗？咋提前过了？”他据理力争道:“我身份证上写的清清楚楚，五月二号”！“那是阳历，我们农村人不都按阴历过生日吗？再说，你又不是整生日，干嘛要我们回来呀？我们又不是闲人，虽然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但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么自由的呀”！我不满地嘟嚷道。

五月一号，刚好朋友家中有事，我不得已又回去了一趟。二号中午，我满足了公公的愿望，在饭店请了一桌亲朋，为他过了个生日。席间，公公红光满面，兴奋地向众人大声嚷道:“四月初七我还要过生日，这次让女儿陪我过！”大家随声附和:“好！到时候我们再来陪你喝酒”！

没等饭局结束，我匆匆和大家告别，因为我得赶上一点半的戴南班回上海，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呢！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接到堂叔的电话，说公公排尿排不下来，肚子涨的难受，他们正准备送他去县人民医院。我心中一惊，心想，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样呢？到了下午，堂弟打来电话，说插了导尿管，开了消炎药，初步诊断为前列腺炎。即然没什么大毛病，而且医院也开了药，我和老公也就放宽了心。除了电话里叮嘱公公按时吃药外，我特地关照他不要打牌，因为一坐就是半天，对身体是不利的，哪知公公电话里小孩似的叫嚣道:“不吃饭可以，不打牌我咋能过！”好吧，你咋舒服咋过吧，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前几年公公去镇上办事，回来的路上被邻村的一小伙开的汽车撞了一下，当时断了三根肋骨，头上还撞了一个鸡蛋大的窟窿，血流如注。确定了肇事者负全责后，公公被送往戴南医院抢救。在得知公公出了这么大车祸后，公公后续的婆婆，当时正处在心脏病犯病期间，由于惊吓过度，竟于两日后撒手人寰。这突发的变故对公公无疑是一记沉重的打击。仅住了半个月左右的院，肇事者就为我公公办了出院手续。接下来，他让我们去戴南交警中队处理这起事故。那天的处理结果让我很不满意，肇事者一囗咬定医药费和护工费都是他出的，出院后赔偿费什么的他不会再出一分的！并说你不满意可以打官司去！当时我十分气愤，心想，老人虽然出院了，但你起码的营养费和精神赔偿费总会意思一下吧！老人断了三根肋骨，即使出院了，还能和以前一样完好如初吗？但肇事者一口一个让我去起诉彻底激怒了我:我为了你这点赔偿金去起诉你，我没这闲功夫！我也不和你结案了！你这种没道德没良心的渣男，你自己去良心发现吧！在后来二年多的时间里，这渣男竟然沒再过问此事。

回家后，公公身体每况愈下，手无缚鸡之力。原先还能种二三亩地的公公，不得已把地全部转给人家种了。我们曾要求他来上海，这样方便我们照顾他，但公公在农村散居惯了，嫌上海冷清，没人玩，我们只能遂他之愿，让他一人留守家中安享晚年。

去年年底，我们回家过年，发现公公瘦了很多，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说没有，只是现在胃口小了，原先一天二顿的酒现在也不想喝了。即然没哪里不舒服，我们都当他年纪大了营养不吸收才这么瘦的，谁也没往坏处想。

公公吃了人民医院开的药，又在村医院吊了几天水，病情有了好转，没几天尿就自然排出了。好了的公公一如以往地过起了他平静的生活。可好景不长，时隔半月后，公公病情又发作了起来，而且这次比上次更加严重！等不及我们回家，家中另一堂叔立马带他去了兴化。大大小小的化验出来了，医生断定是前列腺癌！不会吧？会不会小医院误诊啊？我和老公心存侥幸地揣测着。

公公生了这么大毛病，谁也没了心思做生意。第二天，我们全家出发，回家带公公来上海诊断治疗。在回上海的路上，公公说，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来上海了。我心中一阵难过:难道公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难道他身体早就出现了不适，但不想连累我们而拖至现在？难道那次过生日，他只是为了和儿女们再聚聚？难道……。我懊悔万分，想着忙于生计而忽略了老人的健康，泪水模糊了双眼。

上海仁济医院诊断的结果和老家医院一样:转移性前列腺癌，已经到了晚期的晚期！大医院的诊断粉碎了全家人期盼是误诊的这一希望！自责后悔已经沒了用，接下来是怎样延长老人的生命。

由于新房八月底才到手，我们一家五囗人就蜗居在五十平米的老房中。媳妇儿子一个房间，我和老公，公公住一间。公公和老公睡床上，我每天席子一铺就睡在地板上。公公烟瘾大，每天半夜都要起来抽几根，我因为慢性咽炎，一闻到烟味就咳嗽，老公曾提醒公公生病了不能抽烟，这样不利用治疗，但公公我行我素，充耳不闻。就这样，我每天深夜都让公公的烟味呛醒，但为了让他满足，我和老公只能忍着。每天上午，我要去菜市场买他喜欢吃的菜，准时按点的烧给他吃。可知道，这些年我们都是晚上烧点吃吃，白天随便应付的，可为了公公，我只能丟下繁忙的工作，认认真真的一上午在家做饭伺候他。公公身上挂了导尿袋，几次排尿时没把导尿袋的开关关紧，而导致家中他走过的地方一路尿渍，有时候家中拖鞋上也是，那令人作呕的骚味充斥着整个屋子。我和老公提醒他多次，关照他关紧，并叮嘱他在袋子外面再套个塑料袋，但老人常常忘记，我这人喉咙又浅，为此呕吐了多次。老公很为难，一个是年迈的老父，一个是整日劳累的老婆，哪个都不好多说，只能到家后帮我抢着干活。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回头自己想想，当年儿子尿屎一床咱也沒嫌弃呀，难道人老了就不能享受小孩的待遇吗？这样劝自己，心中到也释然了。好在儿子儿媳也懂事，从来没嫌弃过爷爷，俩人在外面买的好吃的，回来都送给老人尝尝。现在老公三二天顶着酷暑带着公公奔跑于仁济医院的西院和东院，我们只想在老人最后的日子里，不再留任何遗憾！

今天，是我亲爱的老父亲的生日，我只能拜托老家的同学去饭店烧几个菜去犒劳他。本想给点钱他，但想想那只是个沒温度的纸而已，老人舍得花才有用，对于节省的老人，他们并不需要太多的钱，他们需要的是陪伴，是关爱，哪怕是一声问候，特别是孤居的老人。父亲，女儿为了生存，放不下手里的活计，停不下奋斗的脚步，无法陪你左右，今天，只能让本家叔叔去陪你喝点小酒。在这，女儿以茶当酒，遥祝远方的父亲生日快乐！也祝全天下的父母亲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