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泊岸

2018-12-02  本文已影响2人  心尘泊岸

聂小莲

我打开房门,娘急急地跟了出来,默默地站在我身后,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笑意盈盈。

虽说这两个人是我几十年的好友,但我知道,娘已经不记得了。

果然,当芳芳问娘:“姨,你认得我是谁吗?”

娘怯怯地回答:“我不知道”。

“这是聂聂和芳芳”,我说。

“聂聂和芳芳啊?我忘了”。

娘不好意思地笑了。

回到屋子,我端出了饭菜。

这周我休息,请她俩中午来吃顿红薯面蒸饺是我几天前的承诺。

娘端坐在桌前。

聂聂说:

“姨,你吃吧!”

“我不吃,我吃过了”,娘依然怯怯地。

“是真的吃过了吗?”聂聂问我。

“是吃过了,她一天吃两顿饭。”

“姨,你知道你这是在谁家?”聂聂问娘。

“晓得呀?捻说这是在我女家”。

“那你女叫啥名字?”芳芳问。

娘看着芳芳,依然是不好意思的神情。

“说是叫啥名字来着?”

娘好像在使劲回忆,但终究还是没能想起来,她失望地回答:“可忘了。”

“那关关是谁?”

聂聂提醒着娘。

“奥,是我女,关关”。

娘像是突然记起了一件大事,像个孩子一样乐不可支。

“那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方里”,娘高兴地回答。

“方里是她娘家。”

我告诉她俩,前天娘还以绝食抗议,闹着要回家,说是她妈没人管,她要回去管她妈。

其实,娘家早没人了,可娘还是总说自己家在方里。

聂聂说,近期记忆缺失,而远期记忆却很清晰,就是这种病的典型特征。

回想以前,娘对聂聂和芳芳有多熟悉,提起她俩就非常高兴,每逢来我这里小住,总不忘时不时地还要去她俩家里转转,可现在……

唉!

娘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吃饭,而聂聂却时不时地停下筷子,回头看娘,她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我知道,她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想不通以前那个和蔼可亲、谈笑风生的娘,何以变成了这般模样!也可能,触景生情,她又回想起自己的娘了吧!

她像是极不甘心的继续发问:

“姨,你有几个娃?”

“四个”。

娘这回不加思索地回答。

可是不等聂聂的喜悦溢于言表,就被芳芳的问话给打断了,笑容僵在了她的脸上。

“是不是四个?”

“哪里呀?是五个”。

我可怜的娘呀,她断片的记忆,又不知道把自己的哪个孩子给弄丢了!

“你都穿棉裤了?”娘用手提捏着芳芳的裤子,笑着。

“看捻老婆都笑话你哩”。我笑怼芳芳,边问娘:

“你不也是穿着棉裤嘛,还笑人家?”

娘看我问她,就用手提捏起自己的裤子,笑着说:“我这一点点些。”

随后,她双脚并拢,沿着我的茶几腿,一点点的往上踩,那动作,像个淘气的孩子,可当聂聂和芳芳起身离开时,她又是急急地跟到门口。

“妈,你现在记得她俩是谁?”我考考娘。

“芳芳”,娘回答的很痛快。

“这下记得了。”

芳芳开心的按开了电梯。

阳光温煦,借来同事的轮椅,我推娘下楼,想让她晒晒太阳。

“咱回,快回家吧!”,环顾周围嘈杂的人群,娘惊恐不安。

回想以前,娘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楼门外,找过往的人聊天,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大家非常的熟络,压根就不用担心她孤独,哪里还会出现这般的怯生。

娘啊!你这是真退化成了一个孩子。

推娘回屋,看树上的黄叶在阳光下变得通透,我似乎听到了它们沙沙地落地,那声响,在向我讲述一个故事,一段关于生命由青葱走向的衰败的故事……

夜已深,四周一片漆黑,然而,窗外的秋虫,似乎罹患了失眠症般的狂鸣。

娘起来了,去洗手间以后,好久不见回来。

我走过去,看她望着卫生间的镜前灯,独自呢喃:“这灯咋灭呢?”

关掉灯,扶娘出来,她不住的嘟囔:

“我睡哪里,我要睡哪里呢”?

哥来了,他要接娘回家,因为我两个星期的假期已经结束。

娘随着哥走出屋子,开心地笑着,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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